看了冉迪老师的评论《来唱反调:爱,其实是有性别的——说说同志电影的“自我认同”》一文,我也按捺不住来谈谈自己的想法。
从『我们』说起
在看之前,我在想,一个20分钟的短片,能承载多少的内容,可以表达多少属于『我们』的声音?
当我们开始讨论『你们』、『我们』、『他们』的时候,在语法上据天然区别出不同的人所站立的不同立场。就好像对面的这个人,即使他跟你是一个国家,一个省份,甚至是一个班级,你可能还是会觉得他不属于『我们』。在『我们』这个词的预设中,我们带有相当深切的认同感,然而认同本身却是复杂并且具有深刻的历史渊源的。比如,种族,民族国家,村落,或者亚文化——犹太人在被屠杀和流亡的过程中国确认认同,而最初期完全由移民组成的美国则担心来自不同国家不同文化的移民缺乏对于新的共同体感,而自由女神则成为一种替代性的认同方式:这是一个人人平等,人人可以怀抱梦想的,自由的国度。
说到这里,我们就需要探讨下,同性恋的自我认同,与同性恋的群体认同,与社会对于同性恋的认可,其实是完全不同的几个维度。我们在《爱在水中央》之中,看到的大部分是一个性向不明的男生与另一个非常明确的男生之间的故事,最后他们在水中央接吻,爱情之圆满。但是,我想说的是,这并不应该是全部。
自我认同与群体认同
在中国大陆的国情中,在新千年的语境中(也许新千年已经成为一个很老的词),自我认同要么是独自一人完成的,要么几乎没有什么障碍,自我认同发生的很好。把人『掰弯』这样的事情也许是很多人的梦想,但是我是绝对不会去做的。我想,《爱在水中央》应该很难承担去解读一个人内心心理变化的复杂过程,限于篇幅,一个人内心遇到的挣扎、禁锢、文化藩篱、传统责任等问题在阐释中被弱化了,然而情节的呈现,靓丽的外表,华丽的颜色成为最大的卖点。
可是,为什么要大费周章的去关注一个人从不能认同自己到接受同性爱的关系,难道只是为了阐明,爱情无性别的界限?但是爱情果真没有性别的界限吗?我们看到,多少境遇性的同性恋者,在到了结婚的年纪之后,抛弃同性恋关系,进入婚姻状态。(参看韩国电影《REC》)
即使一个人在他少年的时期接受了同性爱的关系,然而爱情也终究不会是最终的救赎之路,爱情只是关系的开始。
从另一个角度讲,群体认同需要个体的彼此认可,帮助一些独自生活的同性恋获得群体的支持,让他们从孤立无援的自我挣扎中走出来,这才是社团的意义所在。我前几个月有幸到达北京同志中心、爱白在北京的办公室,看到有些志愿者在为之努力,我想他们是功德无量的,因为一个人毕竟只能是一个孤立的岛,而获得了群体的支持之后,一个人所面对的问题就会变成一个群体的共同问题,多元的价值观下,一个人的解答方式可能也会更加多元。其实归结点也仅仅是,能否让一个人,在暂时无法改变的社会大环境之下,借由群体的能量,更自信更有尊严的生活?
华语电影中的同性恋消费
对于同性恋的消费由来已久,不管是在文学作品中,还是电影作品中,对于同性恋的消费都层出不穷。在港片最辉煌的时代,『基佬』通常都被呈现为一个娘娘腔的配角,他通常都是被人拿来耻笑的丑角,再后来的《美少年之恋》等影片中,同性恋的生活开始进入人们的生活,以美少年来载体,人们带着猎奇的眼光进入大众文化的消费过程;而在日本,则有以『同性恋』为主题的文化产业链,其中以动漫为主。
说到电影,台湾电影《十七岁的天空》看成同性恋主题华语电影的典范,在电影中,台北简直就是一座腐城,在同性恋的眼中,同性恋简直无处不在。这部电影在商业上获得相当的成功,女性、同志以及女性的男朋友们都成为座上嘉宾,这部电影以其轻松搞笑的风格,拉家常的叙事风格成为『爱情电影』,以同志主题为卖点,却绕过狭窄阴暗的同志主题本身来歌颂生活的美好,来谈论『爱情』这个大主题,天下谁人不恋爱?
在西方国家,有些政客为了拉拢少数群体,则以改善同志生存现状为卖点来吸引同志群体的支持;有些聪明的歌手也以拉拢同志群体为一直以来的策略,某些商品则专门进入同志细分领域,他们都深知,很少有如此消费力高,有品位,有传播能力,以及高忠诚度的客户消费人群。
可是,消费的人,通常都不是『我们』。『消费』与『被消费』显然是有阶级划分的。就像四爷在台下听戏不重要,台上的陈蝶衣唱的动情,那四爷才是真正在消费的人。很多时候我看非同性恋者在描写同性恋的时候,会觉得别手蹩脚,你看看关锦鹏电影里面对于同志的细致入微的刻画是为何?关导演所做的事情不是在想象同志境遇,他所做的事情就是在将他自己的故事,那怎么能讲的不好呢?
可是,当我看《爱在水中央》的时候,却一直有一种如鲠在喉的感受。这么美的画面,这么帅气的演员,却没有在讲我的疼痛,却好像是在营造腐女的耽美梦。如同听戏那样,曲终人散之后,听戏的人继续妻子孩子房子柴米油盐酱醋茶,演戏的人台上台下演着的却是同一台戏。
给飞赞的题外话
以飞赞的能力,做拍短片这样的事情,其实很难得。我们生活在这样的时代,越来越多的渠道发出我们的声音,以此促进的应该不是『我们更愿意变成同性恋』,不是让飞赞站友更好的认同自己的同性恋身份,我想飞赞可以以自己现有的清新明朗的身份来做更有社会意义的事情,那就是跳出来去让更多的人认识同志,接受同志,争取更多的社会资源。说明白了,当前我们最需要的不仅仅是被自己认同,被那个我们爱的人认同,我们更加需要社会的接受度,使得我们在生活、学习、求职、工作之中能拥有更多的正视,而不是戴着有色眼镜。而飞赞有这样的能力的时候,应该承担起这样的责任与功能:告诉社会一个正常的同志人生。
最近有机会看了不少BBC(Channel 4)对于英国同性恋历史的反思过程,正视英国发展过程中的弯路,尽管英国国内恐同的人仍旧不在少数,然而从不同的侧面来反应同性恋的人生,将好的榜样宣扬,将曲折的历史反思,每一集看了都让人动容。关锦鹏导演的纪录片电影《男生女相》也从自己的成长历史来讲故事,让我看了之后非常动容,尤其是其母对着镜头的一段话。这样的电影其实挺多的,这些让更多的人了解同志群体本身,而对于同志成长过程的发掘,也许对于一个同志的自我认同历程,会有更好的共振与示范作用,从而也可以促进同志亚文化在社会中的接受程度,让同志可以更好的在中国过有尊严的、有质量的生活。
((参看电影:《莫里斯》(1987),《迷情站台》(2007),《石墙风暴》(1995),《米尔克》(2008),《王尔德》(1997),《英伦性丑闻》(2007),《英国人在纽约》(2012),等。)
同性恋电影大都是以悲剧结尾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