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回去过广州的住处,那个黑暗、潮湿、闷热的单身宿舍。隔着几年的时间看那时的住处,像是去看望彼时的自己,又亲切又忐忑,又熟悉又陌生,颇有点近乡情更怯的味道。
这次搬家,应该是可见的几年内倒数第二次大搬家。因为彻底毕业和彻底结束学生时代,这次搬家在不经意间被赋予了不少特殊的意味。但是最近恰好遇到了一些问题,就使得搬家的战线被拉得特别长。事实上搬到的住处在7月初就已经被定下来,交了租金,但是真正搬走的时间确实过了八月,并且越到要搬走的时候,越不想走。
最好的两个朋友正好都不在北京。于是这可能是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要完成的一个人的搬家。从广州搬走的时候,也还有人帮忙收拾和送去快递的地方,如今一个人要面对这件事情,自己倒是没有把自己悲情化,总是有关心自己的人来询问是否需要帮忙,他们关切的眼神让我感受到了这件事情的悲壮——但仍旧拒绝掉所有的帮忙,自己决定来做这件事情。
每天打包一个箱子,没料到越打包东西越多。有那么多自己当时觉得非常喜欢非常想要据为己有的东西,被我遗忘在各处的角落和箱子里,不见天日。除了把书毫不犹豫的打包带走,大部分东西都被我仔细斟酌。事实上,自己常穿和常用的东西都在手边,可能一个行李箱就够了,大部分的东西都没有被用起来,衣服更是如此。到后半段实在调动不起来耐性的时候,就毫不留情的都扔掉了。那些在我的世界里不见天日的衣服和各种物品,也许去了别人的世界可以发挥更大的作用。奈何那几日北京多雨,半夜打包扔掉的东西怕被雨淋湿,我还给它们撑一把伞,连同伞也送给了收衣服的大妈。
从上大学离开家开始,儿时自己的世界就退化成「父母家」,自己的世界一直在流离失所,搬来搬去。从中关村到双井,从北京到广州,来来回回。东西越来越多,皱纹越来越多,真的有用的也就是手边的几个。还有很多搬不走啊,你的记忆呢,你的思念呢,你的青春呢。
那日天气晴好,师妹约我去给喵洗澡。医生说,喵可能脚垫里流血,应该是房间不见阳光潮湿所致。于是我当下决定搬家,把喵锁在车里,饭也没吃,回家把被子和生活必需品拖上车,楼上楼下跑了十来次,浩浩荡荡往新家开去。路上喵一直嗷嗷叫,它甚至不习惯刺眼的夕阳光照,不习惯车里的气味,他撕裂般的惨叫着,此时车上CD正好播放到《我愿意》,我跟自己说,我是不是也该应景在这夕阳的光晕里、王菲的气声中哭一哭?使劲错了搓鼻子,哭不出来。太累了。实在已经没力气哭出来。但是喵还是在撕裂的叫,也好,让我们一起跟你的童年少年作别。
这才发现其实生活必需品有床被子,有电脑就够了。那些平日里让增加自己存在感的东西,大部分只是负累。
把喵安顿好之后,又开车回去搬了一趟。当熟悉的环境环绕着温柔的记忆,当物品被搬得所剩无几,打扫完,它的样子多么想我去年十万火急没地方住来这里看的时候一样——人生若只如初见——去年才第一次一个人住,踌躇满志的想要写一篇多么伟大的博士论文,或者多么将爱情当成必赴的未来,而今,一切已成云烟。我多么怀念去年来这里的那个小伙子,这一年发生了这么多事我多么想把他们一笔勾销,如果这一年能够重新来过。哦,不,还是不要重新来过了,还是让我今晚就离开这里。彻底的与学生时代,与贵校,与这段人生里最执迷不悟的岁月,说再见。
当第二次把行李拉到新住所,路上还是王菲。新住处的小区很好,但停车场还没去办理。我只好在小区附近找车位,但半夜肯定找不到,最后只能把车停在一篇泥土中。白天看起来还干净如新的车,就在车灯的映照下尘土飞扬的东倒西歪着。终于停稳,开车门竟然是一片泥水,竟下不去脚。再启动,挪车,下车发现后备箱下方是泥水。也决计不管了,踏进泥水,扛东西,走人。进小区的时候我回头看我的车竟然笑了出来。你看吧,不管你车多么净白干净,或者比旁边的车高贵多少,还是得东倒西歪的停在尘土飞扬的泥土之间,看起来是那么的没尊严。你说对不对,这多么像我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