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艺青年之死。(一)

2016-06-14 23: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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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应该可以算是豆瓣早期的用户。当我还是个大学生的时候注册了豆瓣,到现在已经十年有余。这十年间,豆瓣应该是我一直不曾放弃的网络平台,并且一度非常沉迷。

我想我没有在其他平台一直坚持而始终没有放弃豆瓣,除了书、电影和音乐的调性本身与我的品味非常接近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我在豆瓣认识了很多有趣、好玩的人。

前不久「理想国」公号出了一篇有关电影的文章,提到当时很有影响力的一个电影论坛——西祠胡同的「后窗看电影」,之后一些文章还集结成书,我在图书馆偶然翻到这本书时,简直如获至宝。那时候学校图书馆还有一个以现在的眼光来看有点简陋的「视听区」,但多少个慵懒恬静的午后,我都循着「后窗」的指引在图书馆的视听区看电影。录影带,两块钱一部,看两部的话一下午就过去了。

随着互联网社区的不断进化,论坛这种形式变得落伍;另一方面,那些当年在西祠「后窗看电影」写影评的人,转向了更主流的平台写作,甚至有了机会去接近真正的电影产业。这个时候豆瓣等新型社区崛起,经由书评、乐评以及影评等,开始积累了一批相当优质的写作者以及用户。

于是上大学的时期,如果早上没课,我每天早上起床开电脑的第一件事,不是登陆 QQ,而是打开豆瓣,看有没有什么好的文章推送我的主页。那个时期,我看了非常符合自己审美的王菲、朴树、范晓萱等我非常喜欢的歌手的专辑评论。非常喜欢的评论甚至会打印下来,装在随身携带的文件夹里,在枯燥乏味且有点抑郁色彩的大学时代,他们构成了我捍卫精神世界的堡垒。

互联网仍旧在一复一日的推陈出新,各种平台络绎不绝,导致我总是还没来得及适应就要切换域名去重新认识;我也看到了更多好玩的我喜欢的写作风格的文章,看到了很多有才华的我自己想要成为的人;但更加真实的大背景是,唱片工业也受到巨大冲击,越来越少有好的作品问世,喜欢的歌手退出新专辑的频率越来越低。

2006 年,我在豆瓣朴树小组看到一个女生写的帖子,经由这个帖子我找到了她的博客。在之前我的博客都在 MSN space、Blogcn 上写,后来我跟着她一起转战歪酷。这个时候我比较稳定的写博客,将自己伤春悲秋的「后青春期」时代的抑郁全然呈现出来。之后这些互不认识的博主因为基于文字或者品味的相互欣赏,相互留言开始变得频繁,之后开始将他们变成自己页面的「固定链接」。

在其中我最喜欢的是在南京的一个女生(就是前面提到的写朴树的那个女生)以及在重庆的一个男生。在我人生最黑暗的时期,也许年龄使然我们都处于同样的彷徨期,彼此的安慰和鼓励变成非常重要的精神支持。

2008 年秋天,陈绮贞在北展开演唱会,南京的女生特意跑来听,我在北展外的肯德基等她。结束后,她和同伴一起来找我聊天,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之后每逢我去南京或者她来北京(她再来北京又是陈老师的演唱会)我们都会抽时间见一下。每次见面也很平淡,谈生活里的琐事,也没有什么人生理想。大家也比较忠实的在博客记录和表达自己的生活,因此即使在真实世界中不曾相交,也似乎像是不太经常见面的老朋友那样,平凡而平淡。

2011 年我去成都出差,结束特意绕道去了重庆,见了那个重庆男生。记得很清楚,他来火车站接我,坐到他车上时也就平淡的聊起来,那件事情后来进展如何啊,现在有爱情嘛···就像是很久没见过的老朋友那样。

但 2011 年似乎是一个分水岭,我们纷纷进入智能手机时代,似乎年龄的焦虑也让我们无所适从,站在 30 岁的门槛前,我们噤若寒蝉,将所有的内心的挣扎与较量都吞回去,卯足力气与现实世界抗争。我们似乎有了更多的表达渠道,这个时候有了微博、有了各种交友软件,也有了更加明晰的社会身份,但焦虑却更深。「后青春期」的时代终结,我们成为了平凡的人,也几乎不再写博客。这个时候,他们存在于 QQ 群里面,偶尔问候几句。或者,有时候非常惊喜的会收到来自远方的明信片。

去年状态很差时因缘巧合又跑了一趟重庆,抽空又见了一下重庆小哥。大我一岁的他,还是有着孩子般干净的表情,只是比 11 年的时候头发变稀疏了,曾经清瘦的他有了微微隆起的肚子。他开车载我在山城奔驰,11 年时那个女朋友也已经分手。他带我去看重庆人眼中的重庆,以及吃地道却鲜有人知的重庆火锅,经由那一次的重庆之旅,在之后我看到《火锅英雄》的时候才可以更加贴近的去体会电影中的重庆味道。

南京姑娘则在前几年结婚,并迅速产女。这个时候他们一般存在于我的微信群。我们之前约定要在 30 岁之前见面,也一直未能成行,现在 30 岁似乎已经是非常久远的事情了,孑然一身的人依旧孤独,听着陈绮贞的人已经当了妈,我没有再问过她现在的生活如何,我觉得这样的问题有点不礼貌,并且不太敢听到回答。但如果真的问她,她会如何回答我呢?

最近几天北京总是下雨,我开始 repeat 娃娃的《大雨》。刚跟朋友牢骚完下雨天真让人心情不好,接到重庆小哥的电话,说临时来北京,是否可以见一下。然后,当然是排除千难万险,repeat 着娃娃的《大雨》前往。

吃完雨已经停了。他开始关心我的感情状况,寥寥数语。我陪他去逛了万圣,但突然间感到非常累,就坐在外面等他。不久他也出来,说今天好累,决定送他回去。回去路上我们听我最近常听的白电台,但导航的声音太大,我听不到 haku 老师放的歌曲。他说上次带我去的火锅店,就跟《火锅英雄》那家一样,已经倒闭。我还记得那家火锅,在崎岖的巷子里,墙上贴满文革时期的各式物品,或者店主自己的摄影作品。我们在那家地道的火锅店,寥落的吃完之后,我心里也非常清楚,也许那就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去吃那家火锅了。

这些人曾经出现在我的生命里。大多数的时候,我都不会记起来这些细节,就像刚下过的雨,我只记得雨后清新美好的空气。他说,北京雨后的夜色挺美的,很透彻。我不懂。我回来很想翻出来当时曾经非常感动我的她或他写的博客来看,但是我想了好久却记不起博客的名称。我甚至记不起自己的博客地址。搜索好久才找到自己当年的博客。那时候的我,于现在的自己,也不过是个陌生人。

回程听 haku 老师在节目中说,他仍旧记得《约翰·克利斯朵夫》的结尾罗曼·罗兰这样写道:

「咱们到了!唉,你多重啊!孩子,你究竟是谁呢?」

孩子回答说:

「我是即将到来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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