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宇》:一部电影与一代同志的北京情结。

今年来北京十年,加上最近也在看房子准备出手,被登天的房价打击到沮丧枯萎,也会叩问内心,我为什么那么喜欢北京。也许这个问题挺难回答,人生的种种际遇,熟悉感,城市街道脉搏上记录上的人生记忆,难以名状。

回到最初,抛掉大时代的家国情怀,从小被不断强化、渲染的「首都」情结——我至今还记得大一傍晚跑到长安街,当天安门恢宏大气的映入眼帘的时候,我眼底被不断呼唤的热泪。这些对于特定符号的情感是我自己所不能选择的。在这些之外,对于北京的好感以及最初「一定要去北京上大学」的热望,却是来源于《蓝宇》以及它的电影蓝本《北京故事》。

2002年的金马奖,在公布大陆演员刘烨拿到金马影帝的当下,正通过某卫视转播金马奖的VCR突然卡住,只剩下声音仍在继续。在千禧年开头的中国大陆,电视的管制还非常严格;而正在同父母一起看电视的我像是经历了一场人生仪式——我清晰的知道那部电影的内容,它几乎牵动着我的每一根神经,但是我却必须装作毫不知情,漠不关心,甚至故意开启一个话题填补那一段难看的空白;我的父母显然对此是真的毫不知情——而在那之后的很多年,对于我自己的身份,那个晚上看电视的状态显然成为了我们日后相处模式的隐喻,我如此驾轻就熟的承担了「被卡住」的那部分剧情,在他们的眼中「被卡住」却成为现实,我们的彼此的生活表面上像是隔着北京和家乡之间的万水千山,但其实仅仅隔着一段「被卡住」的电影片段。

在此后的十年中,我每当觉得孤独、感情不顺遂,甚至事业失意的时候,我都会重读《蓝宇》或者《北京故事》的文本,文本的形式可以是影片也可以是文字。尽管很多朋友对于电影文本形式的《蓝宇》诸多诟病,认为电影削弱了《北京故事》的时代性故事内核以及情感性故事精髓,但我深知我对于《蓝宇》是缺乏审美能力的,这部电影和它所承载的文本几乎是我少年时代的爱情以及性爱启蒙,我根本无法跳出来去评价好坏。对我来说,甚至是在硬撑着去扮演和实践《蓝宇》以及《北京故事》中感情的可能性,甚至悲情的人物性格,以及对于悲剧性的故事结局有着莫名的崇拜。

这,当然是不好的。

但是在你十几岁的时候遇到这样一部电影,然后又去不断重复它的电影文本与小说文本,它自己所承载的意义已经全然超出文本那么简单,它本身就成了一种范式,以及由它的文本以及我对其不断深化和发展的解读,构造成我自己的「爱情舒适区」,这么多年我如此崇拜和热爱它,甚至不曾逾越半步。

我想这绝对不是我一个人的故事。对于80-85年这个年代生的人来说,真实实践着「梦醒子」的另一种形式,那就是我们的童年和少年所受的教育以及我们眼中的世界,与我们长大之后的世界完全不同,这其中最大的变化就是中国在世界的崛起、高昂的房价、获取信息渠道和媒介形式的不断丰富和易得、互联网以及智能手机的普及。小时候的梦想曾经那么小那么具体,如今下载高清的电影也只是分分钟的事情,然而媒介与内容稀缺时代所培养起来的特定审美的方式却仍旧一直伴随着我们,并没有随着世界的飞速变化而有所增减,也许这才是所谓「生正逢时」的寂寞。

在看到这部电影之后的10年后第无数次再看电影以及小说文本,已经不会再有「眼泪与精液齐飞」(引自@四分之三)的情状,这种感觉更加像是在很多年之后遇到一个熟人那样,早有相熟之感却难以明言这种熟悉自何而来,直到读完才肯承认自己的这10年不过是在《北京故事》的蓝本之中绕圈圈,虽然也曾经离开过,但是终究还是必须寻找找回来,同时确实也在用自己青春和眼泪书写了自己十年的「北京故事」。

我想作者筱禾也很难去想象浪子捍东在千帆过境终于又回到蓝宇身边之后,他们的感情终究要如何面对容颜的摧残、硬度的降低甚至不举以及生活琐事的打磨,我想也许感情本身的归宿不应该是「王子和王子终于幸福的在一起」,而是他们在历经岁月的磨砺、磨难之后,最终确认彼此在对方生命之中的位置,那应该是对于一个注定孤独的灵魂的最大的肯定以及慰藉。

而年轻时候也会恨捍东的不坚持、自私以至于抛弃蓝宇的一段岁月,似乎小说与电影都是在歌唱蓝宇这个角色对于爱情的忠贞与坚持。稍微年纪大了一点之后,当自己也像捍东一样狠心伤害别人之后,其实对于捍东也开始有了一些的体谅,甚至想要赦免多年来对他积累的憎恨。在人生的大潮中,时间如此行过,我们都是不能选择自己成长轨迹的渺小的人,而对于捍东与蓝宇来说,捍东的出走与放弃不过是他们情感路上的一段插曲而已,捍东若非经过这么一遭又如何能在事后对于人生与爱情有如此深刻与平和的体悟。只是他用了更长的时间来走那段迷路,而蓝宇则慧根更高,更早的了解自己,但是一个人终究不能是完整。如同陶晶莹在近期《大学生了没》上说的那样,「他(指同志)也不是变成,而是他也是一直在探索自己。」捍东用了更长的时间来探索自己,而捍东和蓝宇用了更长的时间来探索他们的感情。

自然,《蓝宇》没有办法超越《断背山》而成为经典,也是其对于时间的追问仍旧不够。如此再回头看「Before」系列三部曲,以及现实生活的互文性作品《革命之路》(窃以为《革命之路》是《泰坦尼克号》以及凯特·温丝莱特在获奖时激动的对莱奥纳多的表白形成一种文本内外、荧幕上下的巧妙互文关系),《蓝宇》则成了对于青春期时代的爱情梦想一种成就与塑造,而为了保有这样的梦想,蓝宇最终在影片中死去,因此获得了永恒。

因此,《蓝宇》与《北京故事》也会成为我青春时代的历久弥新却永不退色的墓志铭,它塑造了我完美爱情的梦想与愿景,尽管我之后的人生中终于意识到这样的梦想与愿景只能接近,永远无法达到的时候,我已经马上要29岁的生日。从我的实际人生历程而言,这部电影与小说的文本也构成了我永远回不去的起点,因为它实际上承载了起点与最初意义赋予者的角色,并且执掌了我的爱情梦想长达十年之后,即使我终于意识到如此,仍旧想要奋力去拥抱它而没有任何遗憾,恰恰因为他成就了这十年的最华丽与不可得的梦想。

尽管我深知,我今生注定与其无缘。

你在害怕什么?

从小是一个听话的小孩,一直试图让所有的人满意,在父母、祖父母、乱七八糟的庞大的亲戚阵营中算是一个模范小孩,因此弟弟妹妹很恨我,从小活在我的阴影之下抬不起头;哥哥姐姐却异常宠爱我,可能他们觉得,在他们的庇荫之下,我才能如此茁壮成长吧。

可是成长总是一件复杂的事情。慢慢地你就发现你很难让所有的人满意。奶奶希望你最爱的人是她,妈妈也有同样的立场,儿时的我就很不懂应该怎么办。我甚至从小就经常扪心自问到底更爱奶奶还是更爱妈妈,甚至开始自问什么是真的爱「爱」。那时候觉得大人的世界真的太复杂了,争来争去有什么意思!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哪里懂得什么叫「爱」。无非是顺着他们的意思,随便说说而已。可是学生时期所有人对你的要求基本一致,那就是当一个「好学生」,这个目标基本符合自己对自己的期许,于是你奔着把自己打造成一个好学生就够了。这个时候,几乎全家以及全家族都为了把你培养成一个「好学生」而让路,在这样的大方针指引下,你找到了偷懒的诀窍,万事皆能归因于此。

硕士毕业的时候,我基本上傻了。我这才发现,众口难调啊,「写一首皆大欢喜的歌,真是越来越难。」爸爸希望我考部委将来从政,爷爷奶奶希望我回家乡,亲戚们搬着小板凳看这个念书年成古董的你,你吹牛吹成海啸,到底能有什么出息?只有妈妈没有太多的要求:你自己的人生自己做主。

毕业的时候有千万条路,比考大学从有限的专业中选择可是复杂多了。心中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强烈地「害怕」。害怕「入错行」,害怕「嫁错郎」,前怕狼后怕虎,患得患失,最后你也发现千万条人生路之中,你也只能选择一条,并且再也没有回头路。内心只能更加「害怕」。

工作不满一年的时候辞职,这算是对自己的一个否定。但是在当时看起来光鲜,表面上很多人羡慕的工作之中,我最大的体会就是每天都很「害怕」。害怕自己未来的人生就这样了。害怕自己再也没有能力和机会再做主动的选择。害怕自己会越来越变成自己不喜欢的样子。害怕年老之后无比后悔当时的选择。在这样的「害怕」的驱动下,我决定辞职,人生归零,重新开始,再也不去为了符合任何人的期待而委屈求全。

这几年,我用了很多的时间,很努力将工作中曾经的「害怕」一点点补上,对此丝毫不敢懈怠,为了把自己的变成一个更「牛逼」的人,简直把自己折磨的够呛。但是这个问题其实是一个伪命题。因为肯努力,一个人肯定是会进步的,何况还用了三年的时间。我并不能证明我是到了当前的位置上所以才有了这样的进步,在任何位置上都会有进步的。但是对此我却非常坦然,我想所有的弯路都有其客观重大的意义,每一步都是人生在冥冥中被指引,指向未来的人生路。我也不认为增长的能力、见识、资源算是「长进」的根本,最根本的事情是过程中获得的自信,遇事不慌的态度,以及对自己的更为深刻的认识。这些是必须用时间以及点点滴滴的努力换来的,并且谁都无法替代这个过程。

于是世界一下就变了。以前对于自己的基佬身份躲躲藏藏,现在就非常坦然。当然也因为,马上就30岁了,再也装不下去了,总不能变一个女朋友出来吧?对于这件事情,我自己的看法是,身边那些非常关心自己的朋友,多年的相处下来,早也就心知肚明了,心照不宣的默契才更加感人吧。

当自己越来越发现无法取悦所有人的时候,干脆不管那么多了。老祖宗唐太宗说得好:「天下英雄尽入吾罡中」。理解不了的人,终究是无法理解的。

所以其实我以为,到了这个年纪,除了家人,已经很难有什么事情让我害怕的了。事情发生了解决就好,再也没必要去患得患失,前怕狼后怕虎,对于必定要发生的事情淡然处之。用一句话概括就是: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当我越来越觉得自己把自己建设成一个「无坚不摧」的「剩斗士」的时候,我自我感觉良好,辗转于不同的城市,去认识我熟悉或者从未接触过的世界,以勤奋、踏实、努力、吃苦耐劳、认真负责的态度铺开我的学术地图,希望至少从态度上为自己的博士论文保驾护航,「即使做不到优秀,至少我努力过了」。

一个阶段做下来,我跟一个工作的朋友W聊到处做研究的心得。用社会学的研究方法,我们很关心的是被访者生活中的主要内容,幸福感受,生活形态,等等。之后跟著名快消做研究的老大交流,她说他们也是如此,早年做入户访谈,见到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已经嫁人了,小姑娘说:「我这辈子就这样了。」「这样」两个字的所指是你可以想象到的中国90年代末的农村的普遍的生活,那绝对不是一种炫耀,而且,这两字是如此的宿命,如此的心甘情愿。···跑题了···加上W同学最近当了母亲,她跟我分享孕育一个生命是多么神奇美妙的过程,「我像是把自己重新生了一次一样,世界豁然开朗」。在如此的论调下,我在电脑上兴奋、羡慕又无力的敲下,「怎么办,我真害怕我今生就这样了,就这样什么都没有。」稍作犹豫,还是敲下了「ENTER」键。

然后屏幕那边是沉默。几秒钟的沉默,我却觉得是无止境的沉默。我等着,像是在等待宣判。

她回复:「你在害怕什么?」

啊?怎么可能?我如此努力就是为了让自己不害怕,开玩笑,我怎么可能害怕!心中的OS一遍一遍一遍的乱翻,但是我知道我被戳中了。然后又一遍一遍一遍的问自己:「我在害怕什么呢?」

W和我是因为工作关系结交的朋友,兴趣投缘,她又有十足的工作狂的潜质,于是一拍即合,成为了非常好的朋友。每次见面都要有说不完的话,但是说的内容都跟行业、数据、研究方法、产品有关,从来不涉及我的私人生活部分。我一直以为,这是她的「心照不宣」的部分,因此心中一直对她更有亲近感。可是如今她如此问,着实让我无法招架。

想了许久,我脑袋一下子像是被强光照射,只有空白的空白在填补空白,什么也想不出来。

她继续说:「我们经常说很长时间的话,但是你总是对这个问题避而不谈。但是我觉得你不是故意不想谈,而是你根本不关注这件事情。」然后她说:「你怎么消化你的失落、难过,以及孤独?」

我强装坚强,「我有我的方式啊。比如我难过的时候可以看一整天书,然后就复原了。」

然后她说,「那和有个人分享、分担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你知道吗?我经常会很担心,你有一天会受不了庞大的信息量、被研究带来的孤独感压袭···这样的生活,不是幸福生活。」

这段对话发生在我写的《幸福2》发生之后没几天。

听她说,事业特别成功的人,没几个人的家庭生活过的很幸福。

这几周,我一直在想,我到底害怕什么呢?

工作的时候害怕没有更好的发展机会。跟人谈恋爱的时候害怕对方不够喜欢自己,害怕自己不够好。跟人在一起的时候害怕最终失去,或者害怕因为这个人而耽误自己一生。人生似乎只在担心之间,就可以保持饱满的拼搏状态。哪怕一个人出差一周,在从来没有去过的城市辗转迷路、迷失,经常在早上醒来担心自己死在陌生的城市,也仍旧因为这样的「饱满」状态的迷人而不敢踏入任何一条确定性的轨道。

这就是W说的,我的「害怕」。

我努力阅读,保持运动,以及在工作的时候玩命,这只能说明我空虚。忙碌并没有解决根本问题。尽管看起来我解决了许多问题,比如钱、人脉、工作机会等等,然而实质上的问题一个也没有解决,那便是,我幸福吗?我认为的幸福的生活方式是什么?我有能力过这样的生活吗?我的努力有在接近这样的生活吗?跟Q分手之后我也认识和接触了不少人,难道真的是他们不合适吗?还是只是我从心底没有做好跟任何人在一起的准备,而只是以工作的借口便把自己的内心最深最大的那个黑洞藏起来,不让自己也不让任何人看到?

只有我自己知道,不过是heading nowhere,看起来如同风中的陀螺旋转的欢喜、铿锵有力,自己知道停下来就玩完了,心中充满了「害怕」。

12月,正式跨入29岁到30岁的征程。检阅自己30岁之前给自己定的目标和承诺要担当的责任,还有一大堆没有完成。只是,人生像是做了29年的梦,在要进入30岁的那几天起,恍若隔世般梦醒了,自己也做了一回「梦醒子」。然而,29岁的我,有勇气和能力来面对内心底最深刻的「害怕」吗?

幸福(2)

从早上九点开始,连续十个小时的高强度高度集中精神的工作之后,一行人在陌生的城市饥、寒、交、迫,本来还约着一起去工作结束去寻找当地的美食,但是在当下,唯一的需求就是热乎乎的饭菜就好。于是一堆人涌向大街,又一起涌回宾馆,在昂贵的五星级酒店的港式包间中,小心翼翼的翻开菜谱,直到确认比想象的价格略低,才安心坐下,倒水,点菜,等待。

富丽堂皇的包间中顿时没了生气。似乎没有人愿意说话,有人干脆出去打电话,有人趴在桌上,有人开始把玩手机。直到突然有人进来,预先被留好的座位有人填上,我抬头一看,是一个女生,我不认识。对于这个团队而言,我算是「外援」,但是几个月高密度接触下来,他们已经逐渐接受我了。但是后来进来的这个女生,我没见过,也不认识。桌上还有一个男生,也跟我一样并不了解情况,他目前是等待入职,他跟我一样在默默的察言观色,等待玄机被点破。不过团队中的人却并不像我们如此谨慎,没几分钟新来的女生的身份就道破了。她是,团队中某个女生的,女朋友。她的女朋友,就坐在她的身边。

于是,我和新来的男生开始有一点拘谨,在饭桌上开始找不着自己的位置。在其他人看来,这是一件「default」的状况,他们在经历他们的日常场景,你可以想象无数次加班、出差或者部门聚会的时候这样的场景都会出现;可是,这样的场景是第一次在我们面前出现,我们的「default」是,他们不应该对我们视若无睹,我们无法迅速的调整到他们的「default」的频率上,于是那个男生开始沉默,我则干脆开始低头打游戏,私底下却是默默在听他们的对话。

这是一场如此平常的部门聚会。我不知道她们有怎样的故事,可是这个当天早上才离开北京的女生,晚上她的爱人就追随她而来。她可知道她今天经历了怎样的工作强度?或者在那些虐心的、陌生而熟悉的、煽情又必须充满克制的访谈中,她的爱人经历了怎样的震撼,以及不可想象的人生想象力的边界的扩张——这些都是她无需明白的。她只需随她而来。

说到「幸福」的时候,我似乎已经习惯了将其「宏大叙事」,似乎非奋斗非付出生命而不可得;然而就在那个饥寒交迫的富丽堂皇的等待饭菜上来的十几分钟之中,我却被那种稀松平常的「幸福」所击碎,就这样被接受,被承认,被认可,是无需付出任何努力的,做自己,把自己的稀松平常的幸福展示给别人看,远啦是如此平淡、简单、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我这个在他们面前基本上也已经半出柜的「外援」,是无需费力的;而那个等待入职的家伙,在这样的平淡、default式、合法的场景中,也被要求必须以default式的、合法的接受。

整个饭局我都在打游戏。除了已经累晕了饿晕了之外,主要是我还没有把合适的频率调整好,我还沉浸在做访谈的敏感之中,我怕自己一看他们平淡幸福的状态,就立马忍不住会落泪。那,应该是,我做想要的人生,的一部分组成成分吧。于是我只好溜走,我能做好的如果不是这部分的「幸福」,我只好逃往我能做好的那个世界之中。

如今我终于有能力也有机会来过这样的人生。当我遇到一个人,对他说我可以给你这样的生活的时候,他却说,你对感情的期待是不是太高了?我无言以对。

不过终于有人还是跟我在祈盼同样的「幸福」吧。半夜团队leader叫我下来商讨方案,那些有男友女友从北京追随来的男生和女生们去享受五星酒店的甜蜜去了。当我们偶尔谈到facetime,一个女生大叫:你都不知道我感激facetime,我刚才还和女友视频了呢,我们一周没见了,我想她呀!

相比之下,没女友追随的女生跟女友facetime,其余的单身的我们只好被认作「工作狂」,否则,似乎这个世界上没法再找一个像样的词来对我们进行归类,仿佛还能进行一些意淫式的褒奖。于是,我们将那个讨论一直延续到凌晨一点,等嫉妒几乎在北方初冬的寒意中散去,我们才各自回到房间,默默怀念那些曾经让自己幸福的人。

琐事台湾(1)

大半夜脑子停不下来,记几件在台湾的趣事。

跟台大某高材生聊天。我来说几个他的标签:父亲是美国归国的博士、从小在总统府旁边的小区长大、建中、台大、刚服完兵役回到台大读博士,深绿。

我问他,我说到底我们谈到「蓝」和「绿」的时候,各自的阵营立场的根本不同在哪里?

我以为只有像我这样成长在一党执政的国家的人才想不清楚这样的问题,事实上我确实是去「请教」的。

他作为一个「深绿」人士,经常参加各种游行,在我的逼问之下,回答不出来。

然后我追问:关键的不同是否在于是否持「回归」?

他说其实也不是。他说「深绿色」也未必就一定要独立。「深绿色」就只是意味着不畏强权,你看我们的「总统」最近又干了什么什么,所以我们就要奋起反抗。

我问,那如果民进党做了同样的事情呢?你们还会去反抗吗?他想了想,还是说,会。

我的理解是,所谓的「深绿」,只是对国民党独裁时期高压政治的一种畏惧和反抗。而在国民党当权时期,则「反抗」成了一种姿态,甚至是一种带有优越感的「自我认同」。

那么,当天空变成绿色的时候,怎么办?

他说,前几天有台湾人参加大陆的「中国好声音」,自我介绍说自己是「中国台湾人」,回到台湾被骂死了。

那他怎么说才可以?

他可以说「台湾人」,或者「中华台北」,但是不能说自己是「中国台湾」。

可是我看到中天娱乐每天在强势推「中国好声音」。我说这个节目好牛逼啊,居然可以以「中国」在台湾自居。

他说,我们只是觉得在看一个引进的娱乐节目而已,在我们看来,来自大陆的节目和来自韩国的节目没什么不同,是「别人」的节目。

然后我说,我看到台湾到处都有「中正路」、「三民路」,以及「重庆路」、「南京路」等的时候,最大的体会是,台湾人民一直以来都生活在蒋家溃败的阴影中,无法自拔。你们真可怜。

他说,这些地名对我们的父辈来说也许还代表着曾经的「家乡」、「乡情」,割舍不断的情缘。但是对我们这一辈来说,他们就是一条路的名字,你知道吗?台大附近就有一条路叫做「罗斯福路」。我们认为「罗斯福路」、「中正路」与「南京路」一样,只是路名而已。

看来只有我这样的大陆人,对那些地名熟悉而亲切,像是在复习自己的知识与记忆,去了陌生的地方像是在巡视自己的疆土般荣耀;于是我又在自作多情。老毛病又犯了。

不过那个曾经宣称庄重与权威的「中正纪念堂」的牌匾还是在陈水扁时期被强行改成了「自由广场」。

出柜(5)

她是我在广州的同事,入职训的时候被分在一个组,又因为我在集团她在分公司却又在同一层办公,关系非常好。她经常在下班或者周末带我去品尝地道的广州美食。我一直觉得,如果没有她,我在广州的日子该多么难捱。

所以我早就计划要告诉她了。经历了去年的几次出柜之后,体会到出柜的好处,就更加想要对她「坦白」。去年广州一见,当时她处于热恋,没什么心情管我,就没说。此次结伴台湾行,虽然也是夹杂在各式各样的人际角力之中,但是彼此的互动仍旧频繁。隔着两年的光阴,你还是可以深刻体察到彼此之间的默契与在意。

在花莲住的民俗有天台,可以看到海景,可以仰望灿烂的星空。晚饭毕后男女分开行动,男生去看电影,女生去购物。我在电影院发短信给她,让她务必等我回来,我有话要说。

回到民俗的时候,我特意买了台湾啤酒。那是《我可能不会爱你》中李大仁和程又青的桥段,意思是,「我需要聊一聊」。

然后在她敷完面膜,已经过了午夜之后,我们爬上顶层天台。喝酒。微醉的时候她开始猜测我要说的内容,比如是不是已经结婚了?生子了?不会吧!!!然后我说,难道你都没有怀疑过我的性取向么?她微笑,没有吃惊,她觉得我在骗她。然后一直在论证我不会是gay。没辙之后只好问,是不是还有机会变回来?最终追加一句,这条路应该很苦,你想好了吗?

他们总是觉得这是一种「选择」。当然,我何尝不希望这件事情可以「选择」。

然后我们说了挺多的,谈到这几年两个人的感情,我自己也觉得,其实不管是直女还是基佬,人生都是艰难的。遇到一个喜欢又合适的人,谈何容易。

第二天一车人去垦丁。海岸线海景真是美翻了。我叫她坐我旁边,让她听「爱情的模样」系列的有声版。听完她说:我还是不信。然后说:我真是愤恨。好男人为啥都不能嫁;本来就没几个好男人,现在还要跟男人抢。最后她说:原来你当时就已经身在广州心在北京了,你这个坏蛋,真是枉我当时一篇冰心对屎盆。

我只是告诉她,我特别希望自己最好的朋友能知道自己真实的模样,不想欺骗。她说,她虽然感到有点难过,但是一直以来想要有一个gay蜜的愿望终于达成,也算好事一件。

出柜(4)

又名:直女网友的不靠谱事件

因为专业的关系,经常会对自己的博客的访客进行一些不完全统计,我本来以为看我博客的人应该会以豆瓣好友以及豆瓣好友的好友们为主。然而我却意外的发现经常在我的博客留言甚至跟我进行邮件来往的人,有不少女生。

对此我有一点意外,但并没有放在心上。即使有人发豆邮跟我要QQ,加了说几句话我也仍旧觉得仅仅是网上的朋友而已,我们大多数凭着小概率的缘分相逢,也许我的些许言语曾经温暖过你的一个端着咖啡发呆的午后,也许你很久之后偶尔想起那段话还是会凭着记忆把这篇文章找出来,但是那一段文字也已经属于你了,并与我无关。

也很难想象,我有一天会跟这些人之中的一些人面对面坐着喝咖啡聊天,像自来熟、人来疯那样的说着看到「察言观色」的前生今世,对着一些文字中模糊的意向进行追问。这样的关系像是久别重逢的好友,也像是没有任何期待与负担的陌生人。

但是我必须承认,即使我自己的生活并没有因为写博客有什么改变,但是当我知道我偶尔的书写温暖到一小撮人,我也还是很臭屁的觉得很满足的,即使我的某个朋友经常会因为我的「煽情」文字对我鄙夷甚至讨伐,我还是乐此不疲的写这个博客。

我因为写博客认识朋友已有先例,但是那时候的博客仍旧藏在柜子里,于是书写大都经过包装,用过分的情绪渲染代替事情的起因、过程和结果,以「她」或「你」来代替「他」。后来分别见过这两个博友,并也在2012年底跟他们出柜了。以后有时间把这一段也补充记录一下。

去年小夏同学就一直说要认识我。我真的是很冷淡,甚至觉得她在开玩笑。我想不通,一个直女干嘛要认识一个同性恋?这简直,太,没,目的性,了吧!?于是虽然我没有明说,但其实在电脑屏幕面前的我,是真的对着那个要求见面的QQ翻了一个白眼。

可是这一次她认真的询问我能不能把《长进(1)》转载到她的QQ空间,并且在「编者按」中浓墨重彩的做了推荐,还认真的在文中做了标记。除了生活中的好友,我还是第一次如此深刻的体会到一个人对我的博客的重视和喜欢。其实这个时候我也开始好奇,你是一个什么样的女生呢?那些我不经意之间写的字,会真的对你有什么影响吗?

后来我开玩笑的说,见面可以,但是要带着送我的蓝朋友作为见面礼。于是她在跑到昌平去她男友会面的间隙,她居然问了自己gay蜜有什么认识基佬的办法,于是装了约炮神器Jack’d开始到处跟昌平的基佬。周六早上我还没醒完全,打开QQ看到一堆截图,这些QQ截图包括她已经说上话的基佬们,还有一些甚至已经要到了微信开始聊。

她:「你好,可以做个朋友么?我是女生,我想给我的gay蜜找个男友。」

嗯,是的,她不知道我的名字,不知道我的长相,根本就不了解我,于是就开始去昌平给我找男友了。于是她也会受到这样的质问:

基佬A:不知道您的目的是什么!但个人认为不靠谱。你刚才说替你朋友找,但是你现在对你朋友一问三不知!刚认识的朋友?

基佬B:你不了解他就直接替他牵线搭桥成功的概率也太低了。再说,豆瓣的人那么多,你凭什么就相信他啊?如果你真想帮他就让他直接联系我好了。

于是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单身的真正原因,行动力太你妹的差了,完全比不上一只直女,突然间对于直女的崇拜犹如一万头草泥马在心中咆哮而过。

我决定见见她。

在北京最热的天气,我最忙的一段时间里面,小夏同学从东南四环穿过半个城市,到中关村来见我。我越想越觉得不合适,于是将见面的地点改在了西北二环西直门。

约在星巴克,告诉她我穿黑色的POLO,但是她到了的时候,仍旧躲在我视线外的一侧,充满不确定以及不在乎的看我是否会接收机。尽管我已经告诉她,我的手机几乎没电了。作为一个经常跟网友见面的基佬,可能没法体会她来见男性网友的紧张。然而她确实是非常紧张。

也没有寒暄,也没有装作非常熟。比如我帮她买了红梅黑加仑,她直接说不喜欢。她说她不喜欢酸的。看吧,这就是网友见面,即使自以为最安全的饮品,还是会出错。她比她在网上的样子冷静矜持多了,看起来倒像是我是她的粉丝。

我跟她说,我觉得星巴克的那个服务生我喜欢,于是我们就开始对着那个男生品头论足。我问她敢不敢帮我去跟他要电话,她显然还是被吓坏了。然后她着急的跟我确认,我的gaydar显示那个男生是基佬的几率有多大,我说大概60%。然后她仔细的算了算,然后说不敢,大概是觉得怕那个男生认为是她想搭讪吧,她女生矜持完全暴露无遗。我呢,则根本没法跟她网上的那个敢作敢当、敢爱敢恨、敢怒敢言的她联系起来,这个时候倒更觉得她就是我的一个生活中的朋友,快乐很简单,畏惧也来的如此轻松实在。

然后我只好忍着离开了星巴克。唉,是啊,我也没有勇气去跟那个男生搭讪要电话啊。活该单身啊!

跟我见面的过程中,她接了三个电话。

第一个来源于她父亲,跟她确认安全。她父亲认为不应该去见网友,更加不应该去建一个男网友。我没有细问「同性恋」是否会让他们觉得这个人不好,没理由的贴上坏人的标签。

第二个来源于她男友。她男友不仅不高兴,甚至直接生气了,开始在电话那边冷暴力。小夏同学紧张坏了。她男友对于「同性恋」和「gay蜜」这样的事情理解无能,于是无边无际的醋意排山倒海而来。

第三个来源于他父亲,父亲需要确认女儿是否已经离开了犯罪现场。我显然已经被定义成不安全人物。

不过据说,她已经跟男友解释清楚了,父母也完全放心了,但是他们应该还是会担心自己纯洁善良的女儿会不会被一个同性恋给带坏。

她认真的跟我说,她觉得她跟我很像,虽然我并不知道是「哪里很像」。

通过读我写的字,你对我的爱情、担心等等有所了解,你甚至大概知道我现在的位置,我的愿望,但是说实话,我对你一无所知。

不过如果真的如同你说的那样,这些啰嗦的文字里面有那么几篇曾经让你很喜欢,伴你度过了一段不太开心的岁月,那我真的是非常感恩。我没想到过,在我未知的时空里,还有这样的相遇。当然我也很感激,你忍受了我的话唠,见证我的成长。虽然我几乎对你一无所知,我还是会努力配得起你对我的那些赞许,那些鼓励。

虽然我并不想承认写博客的大多数时间只是因为我必须为我的生活找一个出口,让黑夜里蔓延的情绪有一个地方可以倾诉,它们对我来说大多都是垃圾;甚至,博客上的我仅仅是非常小的一部分,几乎所有的文字都经过潜心的修饰,并不一定都代表着真诚,甚至还有取悦你们的成分。可以说,我也在为了成为博客上的这个我,而努力奋斗着。

最后谢谢你,谢谢你在那么多人戴着有色眼镜看待「同性恋」的时候,甚至父母妹妹和男友都明确反对的前提下还是明目张胆、义无返顾穿过偌大的北京来见我,这也是我第一次以一个男同性恋的身份来见一个女网友。

谢谢你愿意做我的朋友。

28岁说(10)

在校内上看到一张照片。照片的女主人公是一个怀孕的女人,他的老公贴着隆起的肚子,侧耳倾听。照片的色调是黑白,具有动感的只有那个耳朵与肚子接触的须臾肌肤,那个小家伙在如此静谧的空间里,应该在无比具有想象力的感应吧。五月,应该是北中国一年之中最好的季节,她的QQ签名改成「我的金牛宝贝已于4月24日早上6:26分出生,愿她一生幸福,健康。」

看到这张照片的时候我先是被感动,甚至有点难过。我真的有点忍不住在想,照片中的那个男人,应该是我。

从高中的时候开始成为好朋友,到今年都13年了。曾经看她追过别人,后来自己成为伤害她至深的人,她伤心欲绝甚至闹自杀,搞的满城风雨。再后来,看她跟别人恋爱,毕业离京回并,分手,恋爱,嫁人,生子。前年九月赶回去参加她的婚礼,看她变作别人的新娘,那个幸运的男人我并不认识,甚至也没有一点想要认识的意愿。不过有一点我是无比肯定的,他一定是全世界最幸运的男人。

高中时期的朋友基本上都不怎么来往了。对于无法回答「女朋友」以及「结婚」类话题同时又不愿意说谎的我,成为远离大家视线的一群人,甚至让死党不解。唯有她,是我每次回老家都要见面的人。今年过年她挺着大肚子出来见我,走几步路就气喘吁吁。这些样子让我想起高中时期我们在坞城路并肩行走,她明媚的笑或者豆大的泪珠。13年间,相对于参照系的他们,唯一没有变的,就是我:一个人睡觉,一个人发呆,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出差,一个人计划未来……

我想也正因为如此,我才如此眷恋高中黄沙漫天飞的操场,没什么车辆的长风街,城乡结合部的五道口,没有食街的畅春园……

认识他的时候,我23岁,他28岁。当时我刚拿到研究生的通知书,百无聊赖,于是去了某咖啡厅体验生活。他当时还在读博士,翻译的书正在书店的排行榜上。他来喝咖啡,我们非常慌乱的认识。

那时候我想,哇,28岁,那是一个多么遥远的年纪。其实更多的是,那时候我太嫩,而新生活刚刚要在我面前展开,正是孤高不可一世的顶峰,哪里能体会他的孤独。对我来说,这段奇遇只是我的小小插曲,甚至只是谈资。

硕士时期偶然在学校遇见过。他遇见我,我遇见他,都不曾叫住对方。只是等对方的背影远去之后,发短信告诉对方自己不曾意识到的时空。

硕士毕业的时候以为要告别学术生涯,把能送的书都送了,其他都卖了废纸。只有他的某本书,一直压在箱底。因为我一直记得,那本书貌似对他来说非常重要。之后辗转回京,这本书也一直带在身边。虽然不知道那本书何时才能完璧归赵,但心里有着这样的期待,也许某天还能再相见。

回京,人生浮沉。他发来短信约见面,一次,两次,我都找理由婉拒。实在不知道这样的光景见面了两个人要开始说什么。决绝的转身离开的时候,谁都不曾料到故事的走向竟然如此难以回头。

这次他约我,再也找不到理由推脱。于是在见面之前,心里还在紧张,见了面要说什么,从哪里开始。等真的见到面,两个人每人撑一把伞,蹒跚走着。坐定,他掏出一张纸条,上面是熟悉的我的字迹。写那些字的那个人,他哪里有一天能想到,自己还能看到那些字,当然,至少,他写那些字的时候是真诚的。只是他的想象力无法负担那么多那么远的未来。

只能默默的吃着面,把言语都省去,任凭小雨淅淅沥沥的下。

前男友小Q打来电话,那个号码是我帮他选的,即使我再怎么把他的名字删掉,那个号码在手机闪烁的时候,我还是会记忆力好到能反应过来。

当时在开会,我在给别人开会。看到号码的时候就出了神。再回到开会现场的时候,我说,我去抽根烟。

突然想到果果说他去年年底开车出了状况,他爬出车想了半天该给谁打电话,还是拨通了前男友(虽然不知道我搞不清楚是哪位前男友)的电话。于是我马上心软了。连忙拨回去。没人接,然后我的玻璃心碎了一地。

继续开会。他的电话打回来了。我说sorry,我再去抽根烟。

还好,这次,他这次没有向我炫耀他跟现在的男友多么幸福。并没有多挣扎,挂了电话,开始收拾那一片破碎的玻璃心。

你妹我过得好的时候你怎么没给我打过电话啊。

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过得幸福。你知道么,我居然手贱的留着你写给我的纸条。

谈了一场不长的恋爱。

开始的时候是跟那个人在谈恋爱。渐渐的,你发现,你是在用自己28年的所有人生阅历、社会关系、生活习惯、未来走向在谈恋爱。于是,不可逾越的再不是有没有「爱情」,而是你能否跨越你这些人生阅历、社会关系、生活习惯、未来走向。

再也不是一张白纸任凭书写。或者仅仅依靠想象力谈恋爱。因为无所依托所以无所畏惧,当然抽身而出的时候也没什么可留恋,说走就走。

最难过的事情无非是,你忍受了那么多孤独修炼了这么多年最华美的那一部分,被许多其他人赞美许多的那个部分,对方却视而不见。对方对你的需求恰恰是你最不擅长,甚至最轻视的那部分。好几次,自己如同几千年的修炼都被打回原形,「我虽千年能变化」却也只能体会最无能为力的无奈。

似乎不论是在什么样的关系里,人都注定无比孤独。

师姐说她写博士论文最崩溃的日子里,学院某老师在照顾自己刚出生就生病的孩子的过程之中,才体会到,自己需要的首先是一个「家」。

很想在博士论文的后记里面把他的名字写进去。大方的把他介绍给自己的同学,朋友。带着他去访学,去枫叶国结婚。似乎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想法,当有一天自己有这样的能力的时候,却无地可施。

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

本来应该在春节前结束的「28岁说」系列,一直被拖到上半年都要结束的时候。最近发现自己的拖延症越来越严重,单身汉的生活中,自我管理就更加难。

我在用自己的生活状态之糟糕在宣示着自己对于亲密关系的渴求。但是一个生活过的很糟糕的人,谁会愿意跟你过呢?

在即将到来的29岁,先把一个人的生活过好。

自己撮合那对已经分手的师弟师妹现在过的很好。真他妈想带个靠谱的男友去在他们面前出柜啊。

前程迷惘,事业瓶颈期的时候,对感情的需求就更强烈。

更怕自己在看似光荣的生活之中,越来越变成一个顺从体制、唯唯诺诺、患得患失的人,从而彻底丧失自由选择的可能与主动性。要酝酿一些改变,要有勇气去做改变,更要有能力去做改变。

那丢师兄说,我的28岁正是人生中最好的时候。我试图把这样的「最好」践行成人生。

以这样的文字来作为「28岁说」系列的完结。前程漫漫,让我们共勉。

访谈手记(1):拾年。

真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身边的基佬朋友越来越多,而且基本上都是单身的。聚在一起的时候,除了很少的人愿意动大脑来聊一聊工作前程什么的,大多数的时候,我们都在谈论「爱情」。

其实不仅如此。当我和更多的同龄直人呆在一起的时候,我们谈论最多的,也是「爱情」。

于是我经常会觉得所谓的经常的「挂心」,只是因为不可得才是最美好,而已。

经常我们聚在一起,三四个小时都纠结在与一个人暧昧或者缠绵或者相互折磨中,如此反复我会想要告诉对方也告诉我自己,「爱情」是他妈能理论探讨出来的吗?

今年以来,师兄经常会提到他认识的某对在一起多年的人又分手了。看到那些榜样们分道扬镳的时候,其实我想不仅是他们自己,他们的亲人,甚至是我们这些完全没有任何关系的人,知道了都会难过。在还没有靠谱爱情的时候,我们似乎都已经看到了爱情失效的样子。

于是,当有朋友提出来想要对long term relationship gay couple进行一些走访的时候,我几乎没有犹豫就欣然允诺了。这首先是因为我对这个题目非常好奇。在我自己以及周遭好友接二连三的不幸爱情故事以及去年读吴飞老师的《浮生取义》后,一直想要试图回答「幸福生活的可能」。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我近来比较忙,拉我一起做这件事情的朋友是做事情极其认真的人,我想有他在身后推着我,再加上我希望不要拉他后腿,这样我才不会半途而废,虎头蛇尾。

是否有合拍的搭档是能否一起工作的关键。

去年读人大人类学博士富晓星出版的博士论文,我在评论中向作者提问,为什么在书写同性恋群体的时候,都没有提到「爱情」?

作者在留言回复我说也许「爱情」应该成为其后续研究的方向。然而其实我自己也清楚,「爱情」这种东西,哪有什么共性可言,若真想加入到研究之中,该多么难以操作化并予以测量。这种过分个体化的个人体验式的东西是可以去寻找共性的吗?

我也读了不少对同性恋群体进行研究的书。这些书一般都是直男、直女来书写的。当研究人员以第三者的身份进入到田野调查或者访谈之中进行研究中时,我常常会觉得,他们对某个个案之中的某个事件缺乏感同身受的体验,在可能无比复杂无比挣扎的事情上,他们经常会草草带过;在诸多「仪式」性没有逻辑可讲但是却对事件走向起到重大影响的方面,也经常被误读会忽视。在他们是书写中,那种与自己「不相干」,同时刻意保持的对于同性恋的「理解」与「宽容」往往或多或少的呈现出来,让身为同性恋的我感到被忽视、被误解、被「原谅」的难受。

如果不是提供一种用以自恋的「讲故事」路径,同时不仅仅停留在提供素材上,假设我其实是想要找一些关于自己的困惑以及答案,我们会不会做的好一点?

在拖了好几个月之后,我们终于开始了第一对couple的约访。适逢粽子节,对方邀请我们去他们家里做客,看他们共同生活的「家」。

因为是第一组,我甚至连提纲都没有准备。谈话是在非常缓和的午饭以及午后进行的。男主角邀请我们喝他从家里带来的酒,身为酒鬼的我自然没有耐住诱惑,喝了不少。这肯定对访谈的逻辑和机构有较大的影响。这点是要自责的。但是从另一个角度讲,我们的谈话近似于随意的聊天,而不是一对一的「对峙」,因此喝酒喝到小晕倒是让我从语速快、勾心斗角的状态转向了温和和倾听的状态,这对于被访者的发挥应该挺有帮助的。

这是一个两个男人的家。最主要的表现就是三居的房子只有一张双人床。家具衣物摆放的整整齐齐,几乎让人连脚都舍不得踏下去,是我有限的人生中见过的最整洁的家。于是你可以想象,那个收拾这个家的男人,蹲在地上趴在角落收拾的场景,不免内心一片寂然。当然更多的是感动,就是因为被这样的温情所打动,在访谈中才彻底丧失不断的追问以及反问。

最后的访谈过程反而更像是「口述历史」。从2003年到2013年的10年间,他们故事的开端,发展,现状,以及不远的未来的计划。

若是一对一的访谈,我会更有自信的问一些敏感的问题。但是现实的状况是,我们是四个人,两个人一唱一和提问,两个人夫唱妇随回答。经常会有这样的情况,就是「主内」的一方说了一些引子,「主外」的同学立马接过话来说:「他其实是这个意思blabla。」我也无从去跟另一方确认,你说的是不是这个意思啊?但是可以看出他们的默契。一方对另一方的翻译,往往可以看出两个人相处多年所确认的默契,是再怎么都装不出来的。

可是我除了听那些玄妙的「美满」,我更加想去看看他们的伤疤。在我这个内心阴暗的人的内心里面,更相信「伤疤」才是人世间最真实的真实。

于是,这就跟被访者很有关系了。还好我们遇到的这一对非常坦诚。我一直相信,敢于从牛逼哄哄的体制内出走的人,都是对自己极其诚实的人,而这样的人,对于所谓的「自尊界限」有更多包容能力的人。当你在问一些比较尖锐的问题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不会是「你是不是在挑战我?」而是愿意跟你探讨,甚至愿意向你坦白。

虽然我们都知道,有更多的,无法言说。不管是光彩的部分,还是阴暗的部分。

提到他们的相识的时候,他们拿出两个相册。两个人分别为两个相册的主人公。他们甚至保留了他们最初认识时,彼此交换的照片;还有十年来一起经过的人生海海。

趁「主内」在打电话的时候,「主外」说,自己在外求学的时间都不曾将近在咫尺的欧洲各国游历,而是选择一个人宅在宿舍。他说,一想到希腊啊罗马啊那么精彩的世界,第一次看到竟然不是跟他一起看到就觉得很遗憾。所以还是留着将来两个人一起去经历吧。

看到相册时候,看着他们从青涩到成熟,从瘦削到微微隆起的小肚子,从意气风发到自信十足,突然想到北大清华都有的一个咖啡馆的名字:「拾年」。就像这两个小小的相册一样,共同生活的10年,是彼此将对方镶嵌进入自己生命的10年,当我们坐在端午节的午后吹着凉风来细数这些故事的时候,就像把这10年的年华一片片的拾起来。

我跟「主外」的同学说,我想你的母亲应该也会感谢他,是他把自己的儿子照顾的这么好。

是一起的经历,甚至有些足以摧毁人的经历,而不是学历、财富、性爱等等,让彼此如此确认对方在自己心里的位置,不离不弃。

走过来就是走过来了。没坚持下来,差一秒也不行。

珍惜爱你的人。不要轻言放弃。

幸福生活的可能:第一次读书会小记

2013年跨年叫了一堆人一起吃饭热闹,然后一群人又去按摩,在新年充满希冀与热望的凌晨,几个人聊得兴奋异常,于是我在微博上写下「梦想照进现实」,这也是读书会的缘起。

之前也听闻有一些读书会的存在,但是似乎任何「非正式组织」的存在都非易事,如同兴衰交替的古代王朝一样,有初诞生的欣欣向荣,也会有厚积薄发的兴盛繁荣,当然也会物是人非的衰败凋零。

不过「做」比「想」来的实在。不去想能办多久,只想着能把多年阅读中的经典分享出来,也许是自己阅读经验范围之外的遗珠之憾。想着如此能扩张一下自己的阅读范围,哪怕是增加一点点从前所不具备的审美能力,也是好事。

恰逢第一期是那丢师兄大寿,于是基本上是那日一起按摩的朋友,大家一起聚起来读书喝酒,争论不少,当然更多是彼此人生经验的分享与倾听。倾听,有时候比倾诉更有力量。

第一部分:为什么要讨论自杀?

在大家羞赧的谦让之下,第一期就由我来主讲。我选择的书是吴飞老师的《浮生取义——华北某县自杀现象的文化解读》。为方便对比,并且对于这本书的阅读有更为符合中国语境的理解,我特意带了迪尔凯姆的《自杀论》作为对比来进行阅读的串讲。

关于《浮生取义》与《自杀论》:

这两本书都是研究自杀的著作,然而对比来看却有诸多值得深究的有意思之处。

研究范式:

《自杀论》是一本定量研究的著作,主要是社会科学研究之中定量研究的路数。

《浮生取义》是一本纯定性研究的著作,以人类学的视角接入到对于一群人同一个主题的事件的研究之中。

资料收集方法:

《自杀论》主要是靠从政府、地方志等获取数据的方法来获取一个地区在一个时期之内的数据。

《浮生取义》则是作者在进行田野调查的时候,与诸多当地的不同类型的进行深度访谈等,来获取一手访谈资料的。

不同地域不同时期的对于自杀的研究:

前者是百年前对于欧洲的宏观研究,后者是千禧年之后对于中国某个县的自杀现象的研究。

在此却要注意的是欧洲与中国社会的思维方式的分野。

研究结论:

《自杀论》认为看起来完全属于个人意志的自杀,在某种程度上也是社会的产物、被社会事实所决定。而且,这个现象可以被经验的描述出来。这本书也此成为社会学里经验主义/定量方法论的发轫之作。且,以百年后的社会现状来看这本书,其最大的贡献也主要在其方法论方面的共享。

《浮生取义》看起来更像是在描述一个普通中国人(更具体的来说是河北某个县城的人)的日常生活经验,他们的「生」是什么,以及他们为什么要放弃「生」而去自杀,以「自杀」这样极端的事情来描述「生」。

于是,讨论自杀本身就成了讨论「生」的问题。我们只有了解到人们为何要去「自杀」,也许才能更加能了解他们生活中最难捱最痛苦的部分是什么?当然,童年有着农村生活经验的我,对于那些所谓的「生活内容」的场景更加熟悉,在读了《浮生取义》之后,才终于对这么多年的生活经验有了基于中国文化的了解。

那么,对于一个中国河北农村的人来说,他的生活内容是什么呢?是「过日子」,是「慈孝」,是「礼义」,是「脸面」,等等等等,每当他们有一项没有满足社会成规的期待的时候,可能会带来种种隐性的「社会审判」,如果他们不能出走,那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往往是与命运一搏,用自杀的方式来进行「道德博弈」,即作者所言的浮生取「义」。

以《浮生取义》来看柴静《看见》中《双城的创伤》一文,会对当时那些连环自杀的孩子们有着更深入的理解。

另一个问题是,农村和城市的自杀是否会有大差异?中国和日本的自杀率会有大差异?相关的文献我没有去仔细研究过。但是我想,对于不同文化背景下的自杀行为的理解,如同吴飞老师《浮生取义》中的研究范式一样,应该从文化学的观点去理解自杀的动因等,才能真正揭开一个社会中「自杀」的真实原因。而对于农村和城市中「自杀」行为的研究,当然会不同,农村和城市之中引起自杀的原因应该会有很大的不同,但是考虑到中国当下城市化的速度如此之快,农民脱离他们居住多年的土地并不是一件住所有所变化那么简单的事情,农村生活中基于村庄的社会组织方式与社会习俗都在瞬间瓦解,软性的如「过日子」、「慈孝」、「礼义」、「脸面」等从前是这些人(包括我自己)的全部生命内容,如今要么是彻底消失,要么是简化等,在他们曾经的「全部生命内容」消失或者意义被削减之后,这些人的人生状态会有什么变化呢?正面的、负面的协同效应会是什么呢?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对于这些还仍旧鲜活的农村「自杀」现象的研究就弥足珍贵起来。这样的意义不仅在于记录一种中国人在新中国成立之后,自觉或者不自觉状态之中的真实生存状态以及由此而生的对于这样的状态的「标本」式的记录,更加在于这个标本所揭示的中国农村社会的「虚空」生活的所指:我们几千年来因为要保持基层社会稳定,农村的组织方式、生活方式中所遗留下来的种种道德观念、风俗旧习等等,在极端的时候会成为人们结束他们生活的起因,当然,大多数不极端的时候,却是他们生活的主要以及唯一的内容。当这些内容因为他们生活的村庄被占据而他们不得不「上楼」之后,他们的生活应该如何应对?

年前曾经去到四川进行定性访谈,「留守儿童」成为我引起我关注的一部分人群。这些孩子的父母为了家庭生计外出去广东、江苏或者新疆打工,留的这些孩子在家里。父母给他们买手机或者电脑作为不能陪他们生活的补偿,然而当他们离家之后这些留守儿童们就开始疯狂的打游戏,爷爷奶奶也管不住。当然,对这些孩子来说,因为家中已经没什么耕地,目前生活的城市也只是他们暂时居住的地方而已,因为在家乡生活和成长,生活和教育的费用都较低。可是当他们具备劳动能力之后,一般而言因为他们少年时期大都没有接受良好的教育而也会跟他们的父母一样外出打工。可是,他们少年时期所接受的耳濡目染的农村的文化熏陶却与他们未来要经历的城市生活毫不相关,此即「断裂」。

《浮生取义》向我们展示了一幅真实的华北农村人生命状态的真实图景,这也许是几十年正在经历剧变的中国社会的真实人生缩影。

第二部分:幸福生活可能吗?

以「自杀」作为极端的推理方式,让我们来想想「生」的终极目标:幸福生活。

按照吴飞的观点时, 只有在「家庭」这样的场所之中,顺着人生生命历程而不断的往前推衍,结婚,生子,事业有成,祖父,祖坟,简单来说就是「在什么年纪做什么事情」,若是不是特别不幸的话,那么这个人应该挺幸福。即使过一生每时每刻都觉得不幸福,但是到快死的时候想到这一生房子车子妻子孩子都有了,应该也会骗自己很幸福。我们在生活中也经常听到这样的论调:「别折腾了,还是安生过日子吧。」然而,所谓的「过日子」的内容,应该是什么呢?是《浮生取义》之中关于「浮生」的那些内容吗?

关于「幸福」从来都没有定论,自然应该是「我愿意」且「我能行」才能「幸福」,两个条件缺一幸福都不可。

师兄说,在他的人生中,包括功名利禄在内的外在因素对于他的「幸福」的影响越来越小了,而内心的自在与充实才是「幸福」之根本。这个回答在我们这些凡夫俗子面前基本上没什么实在的指导能力,更多的时候,幸福是非常细碎非常具体非常不知所措的指向,但是幸福不幸福,却是一眼就可以看穿的。难道说白了,「幸福」与年龄和生命历程不断推进呈现正相关关系?如果答案是否定的,谁也不想如同想要临死总结的时候才说自己幸福,「幸福」必须是当下的,此刻幸福了,才算「幸福」了。

「幸福」是横亘在每个人每分每秒的一个永恒的问题:「我幸福吗?」、「我如何才能幸福呢?」

其实是否选择由主流社会所定义的「应该」的人生,并不是同性恋群体独自的惆怅。在一个特定的「社会主流」面前,「少数群体」多了去了;就是是在「主流群体」之中,人生选择也是多种多样的,有人想去当总统当总理,有人的理想就是大卡车司机或者入殓师,但是人生真相就是,你总有这样那样的不如意,你总有更加想要去做的事情,更加想要去过的人生。所以并没有绝对的「弱势群体」一说,只有你内心是否有一个无法抑制的愿望,有一种想要将其实现的人生。

我有对于幸福生活具体想象吗?如果我们几个可以称之为「我们」的话,那么,「我们」的「幸福生活」,是一样的所指吗?

也许这本来就是一个伪命题。

更多的是对于「优秀」的崇拜,总是有人给你灌输这样的价值观「只有等你优秀了,才会有人爱你」,或者「优秀的人才能有资格去获得幸福的人生」。是的,我们就是生活在这样一个,「优秀」和「进步主义」成为一种「意识形态」的时代。当你不知道你的人生要怎么过的时候,迷失方向的时候,只要你告诉自己,我必须变「优秀」,如此我才能「幸福」。可是人生之中有数不尽变不完的「优秀」需要你去变,生活的面目有千万种,但是你却只有一个,此时此刻,你也只能前往一种人生,你要往哪一种呢?

你总不能总是骗自己,就是「优秀」的那种,或者「幸福」的那种吧,如果你还没有搞清楚「优秀」和「幸福」是什么,「优秀」和「幸福」是为了什么。

这是一个死循环。

读博士期间读了不少对于中国社会研究的书,其中对我影响比较大几本包括《金翼》、《祖荫下》,以及吴飞老师的这本《浮生取义》。在中国现代社会的语境下,我们这一代人所面对的问题是如此的具体,在没有搞清楚为什么之前,我们就被赶着往前跑啊跑。前几天跟某老总聊天,他说2001年到2010年的十年中国,是抢资源的时代。举个例子来说,在北京,如果你想住在四环内,那么2010年之前不住进去,之后想要住进去就要付出很大的代价。80后的一代大都是还没搞清楚资源是什么时候,资源就已经被抢完了。

许烺光先生的《祖荫下》说,中国家庭的终极梦想是实现「大家族」的梦想,在枝叶繁茂的「大家族」的庇荫之下,个人才能活得幸福。

很多同性恋在之后又选择形婚或者干脆结束他们的同性恋人生,而走入结婚生子的道路,也是通过家庭的方式来避开种种的社会压力,或者多年的心灰意冷的人生经历让他终于需要回归到家庭这种稳定的社会单位之上。

最终我们也没有能够在「幸福生活」这件事情上有什么结论。走在依旧寒冷的北京夜色之中,zimo跟我说:他越来越觉得同性恋之间的爱情就算是真的有,真的可以持续,那么似乎这么美好的事情也只能是一种小概率事件,也很难发生在他身上。所谓的「幸福生活」,似乎只能是痴心妄想,爱情反而成了诅咒。

然而,成长就是这样一件年纪越长,从前对于美好生活的幻想一件件开始破碎的过程。不过,无法选择的是,不管哪些破碎了,你都要用所有的力气将碎片重新粘合,而不是不负责任的以「自杀」的方式来作为反抗,或者宣布「Game Over」。在这一点上,我赞同吴飞的观点,没什么比「活下去」更重要的事情了。

200字的简介。

学院发来通知让我写200字的简介,我纠结挣扎了一整天也没写出来。经常会遇到这样的问题:200字如何能介绍一个人呢?

于是我分别打电话给几个很好的朋友请他们支招。其中师弟@smirk 的办法比较有用,他让我去找找我的微博简介、豆瓣简介,哪怕是飞赞简介也行哇。可是我知道,我基本上不会有什么收获。

然后我决定找一些我曾经说过的简短的句子,师弟很快说可以用『用阅读杀死孤独』。于是我又遍寻我的微薄,大号小号一起找,终无所获。不翻不知道,一翻才发现,几乎所有的内容都是吐槽或者自嘲或者炫耀的句子。更多是作为一个同性恋的不安,而我的社会角色、身份,则很少被涉及。而这个被要求的200字,必须是我的一个整体的全面的介绍,同时,不能提到同性恋半个字。

年少的时候写简介,恨不得把所有的能拎出来的都拎出来,然后再叫卖一番。现在却知道所谓简介,越华丽越是经不起推敲。而功夫深厚的,往往字数不宜多,表意却丰盛。

最终憋出来200字,不谈自己,不虚妄亦不菲薄。谈专业,谈学术。甚至最想放上去的『用学术的方式充实自己,而不以学术的方式装饰自己』,这样的句子也剩下来。年少的时候看一个人最看重他的智商,年纪见长,却开始关注情商。

写完发给师兄,他三下五除二改了几个句式,复杂的长句被肢解,更平坦更直接,如同一个人的胸怀更平和更宽阔。

当然,在同性恋的世界,大概4个数字就能概括了,谁还有耐心去念完200字的简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