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高音(3)。

手机也可以写博客的时候,感觉自己在写微博。然而,碎片式的想法又何尝不值得被记录。

感谢 WordPress 有这么好的 app。

今天看了一篇中文文献,怎么说呢,作者视角很好,而且不是那种粉饰太平,反而是有情怀的知识分子的视角。那篇文章并不很难,但我我看了两个小时左右才看完。

为什么呢?因为他的变量设置与测量之间,感觉关系并不大。我在微博上委婉的说,是「强扯」,但我心里其实不认同这样的研究。

但是你知道吗,这是我最难过的部分。很多时候我也有很多所谓的想法,但总是被卡在,貌似不能有效的测量这个环节上。

必须绕过这个心理障碍。

失去高音(2)。

这种不用构思,抛却期待,就跟写日记一样,想写什么写什么的感受实在太棒了。

前几天收到刺激其实很容易猜,看到当年的同门已经升到副教授,而且体制内评判一个人优劣的指标都攒的很齐了。人最容易感受到自己无能的时候便是这样的时候,就是你的同辈比你过的牛逼很多。不过这种刺激也比较容易平息,经过了几天的思考,我已经不像前几天那么激动了。

感到自己很差、很无能的更高级的场景其实是,有人像你一样不去做坚决不做的事情,或者直白点说,没有以变成自己曾经看不上的人为代价去实现,同时别人却是,似乎也就是淡泊的到达了,而且一直还是保持「在路上」的姿态。

所以我当下最大的无能感来源于,其实一直知道自己大方向上想要变成什么人,但是更多时候其实并没有真正付诸现实;从小方向上来说,却是有点失去方向感,不知道当下的自己应该从哪一点具体的事情做起才能拯救自己。然后就陷入虚无。于是还是怀念在北大的时光,颐和园路的海体游泳场,蔚秀园旁边的斯多格书乡,我何尝又不知道,意义这种事情从来不存在于「想出来再去做」,而存在于一直保持在路上的状态。

我怀念海体游泳场,我怀念斯多格书乡。

中年以来当然所谓要追逐自己要成为什么样的人这件事情更加艰难,因为人已经被置身于更加复杂的社会场景,而更多新的更让人绝望的变量就加入了进来。例如今天看《奇葩说》第四季,艰难,讨论要不要同意双亲去养老院。这个问题更加是不敢往下细想的问题。虽然更多的时候,很想就这么孝敬二老,然后自己平静在这个星球上死去,什么也不带来,什么也不留下。

在自己的工作上,也算是非常艰难了。想要做一个自己看得上的人这件事情真的太难了。虽然我并不认为我们所能看到的所谓国内大学者(仍旧在岗位上的)的论文有什么牛逼之处——甚至我是不屑的——但所谓我想写出来的文章,却一直还不知道在何方游荡呢。

当下遇到的问题,总结起来有三个。第一个是英语,然而来美国的好处就是让我看文献的范围以后不再限于中文文献。第二个是技术,虽然我其实一直对技术没那么敏感和感兴趣,但美国的学术环境是极度崇拜技术的,在这样的环境中不免会颇为受打击。第三个,当然是阅读量,视野,眼界。但是三个都好难啊。我年轻的时候都在干啥哦。真是要鄙视自己了。

要解决吗?要。但不要逼死自己好吗。

如果还不想放弃,且还能看到所谓有可能的解决方案的时候,我要先把自己管理起来才行。如果可以回到海体游泳场 + 斯多格的时代,我还怕过不了这关吗?

那时候就是有股心劲儿,可以白天去上班,去学车,晚上还要去斯多格看书到半夜。要找回那股心劲儿。

失去高音。

记得大学时候喜欢写博客。那时候是有心事,磅礴的情感需要宣泄,博客当然是一种比较好的表达方式。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记忆中,在牡丹园附近住的时候,经常晚上回去一个人在写啊写。当时的桌子并没比现在的舒服多少,但还是可以写啊写。

我曾经是有机会的。去 HK 读书,去完全陌生的环境。从广州我还特意跑了 HK 去看中文大学的校园。那一年广州亚运会,我和小 Q 跑到厦门,在酒店接了一个电话。然后决定回北京。

那时候拿了一个所谓的奖,被鼓励几句就觉得自己好像可以做的了学术。然而,工作和学业没分清楚、老板和导师的身份混杂,以我当时的心智,哪里能想得到自己将要坠落入怎样的人生?

所以如果回头想,真正的错误在于,缺乏对于未来人生的计划。随波逐流固然也是一种幸福,但缺少了考研时对于人生意义的审问。我到底想要做什么样的人?

更接近的一次是 09 年初的一次师们聚会。会后,一个师兄跟我说,有机会带我去参加豆瓣上颇有名的 JZ 俱乐部。我欣然前往,但那个周末,我听的不仅云里雾里,甚至头都有炸裂的趋势。逃走。

我还记得在那个黑黢黢的房间里,有一些长得不那么好看的人在讲着所谓的前沿科学。可是我当时竟然有点反感,想要逃走。现在想来,如果那一次的分享者更多对我的胃口一点,我可能也会更多对学术感兴趣吧。只是那一天讲的人更多像邪教知识,有一种传教的洗脑感,而我更是对后者非常警惕。

读博士时期,彻底丧失自我的一段时间。现在想来,那时候虽然每天内心都在被撕裂,处于夹缝之中的位置对我来说应该算是最糟糕的体验。但心里其实是有一种满足的。只是,虽然练了不少手艺,吃饭的技术,但知识积累这件事其实并没有做。

更加可怕的是,那时候我的度量衡出了问题。坐井观天的我那时候真心以为,老板就是 the top of the world。我是从心底里觉得,我能达到他的水平已经是万幸,一直以为自己仰头望的太高。直到,自己很轻松的达到了所谓的仰望的水平,感到自己一败涂地的境地。

临毕业的那次失恋对我来说打击重大。我把自己太多的自负与失意都寄托到那场恋爱中,盲目且幸福。于是当我不得不做出分手的决定时,显然不仅伤害了对方,夭折了恋情,更加深深的自我伤害了。求生意志使得我这样做,当然更多的是自己发现越来越嫌弃自己。嫌弃那段感情中的自己。

幸运的是,还有一个教职等着我。

博四快开学,老板夫妇都非常焦虑。显然他们对于我想要离开显得非常焦虑。有三件事情现在想来异常恐怖,如同梦魇。

第一是,我记得我在林大北路看房子呢,急急如律令着急我去咖啡馆议事。问我对于某件事情的看法,H 也在。其实是想要筹建新公司的事情。我其实没听明白,他们俩怎么可能希望新筹建呢?不可能。但我之前跟 H  私下聊过。在逼急了的时候,H 一直沉默,不表态。我却讲了实话。之后,J 告诉我,老板娘曾经私下跟她聊过,这件事让她伤了心。她觉得这是「背叛」。但其实,我又如何有胆量和 H 出去单干呢?这个世界上,唯有利益可以绑定人与人的关系,我和他自然不是一路人,说难听点,刚愎自用的人,难以成事。很久以后我想明白了当时的故事,H 是在用我的口拒绝他们。

第二件事是,老板娘约我去必胜客,问我的意思。我在不知不觉之间表达了很多失望、愤怒、遗憾,字里行间,她读懂了我的意思。

第三件事是,某师妹打算留在公司工作,问我意见,我说了真话。然而她把我说的话告诉了两位老板。

那你问我后悔吗?如果我当时能够比较深入的解读《甄嬛传》,我这三个错应该都不会犯。但以当时的我自己,能力所及只能做到这些。我不后悔。但,如果未来遇到类似的事情,我都会合理的处理,不至于让自己因为不值得的人陷入困境。

博士毕业的时候我没有去毕业典礼。我买了红色的学位服,但到现在为止我都没穿过,也没有拍过一张博士学位的照片。

那时候我陷入了无法认知世界秩序的状态,抑郁症有点严重。那之后,我就很少社交,直到现在。

如果我没犯错,我现在的境况会是怎么样呢?

我想,快要毕业那几年我才要好好当个老师。但我的储备显然不足。我的储备可以支撑我去业界成为一把好手,但不足以支撑我当个老师。即使我那时候没犯错,我能留在贵校,但同样不会减少我对于自己的嫌弃。

To be continued.

P.S. 今天晚上在学校里,零星小雨,走了很久,出了一身汗。来 Duke 之后第一次感到满足。

重回博客。

这是新开始 wordpress 之后,默认的第一篇。本来的名字叫做「hello, world」。这正是我第一次拥有博客之后的心情,终于可以向全世界说话。但渐渐的,会变成对自己说话。

世界太嘈杂了。尤其是社交媒体。仿佛很多时候说话就只是为了让别人看到、认同、点赞、评论。年纪大了,不再有这样的渴望,只希望找个平静的所在认真记录一下自己的生活——时间太快了,一转眼就没了,找不到真实经历过的凭据。

还记得在blogcn、MSN Space、歪酷、blogbus、豆瓣日志和微信公众号写下的点滴。只是,大多数的文字都寻不回来了。如同记忆那样。

希望自己可以回到没有任何负担的写作状态。摆脱言不达意和总觉得一切都失去意义的怀疑。相信记录本身即是意义。

把模板上的图片换了。因为最近重新看了电视剧版的《孽子》,而国内又因为某些事情而「浪潮」滚滚。这部戏里印象最深刻的不是阿凤的红,而是阿青家的这个红色的大门。他离去,他悄悄翻墙进去,最末集时,他隔着大门徘徊,听到父亲的呼唤他却窜走了。和他妈妈一样,他可能觉得「没脸」见父亲。即使父亲已经原谅他,但他内心的审判不会停息。

只是年代久远的这部剧,而且是电视剧不是大银幕,很难找到清晰版。反而这样模糊的状态是我所钟意的,正如同我们回头看自己的过往一样。

自己 2

跟本科同学见面,聊了很多过去的事情。放在很多年后来看,有一些事情的意义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最明显的例子就是我将很多往事都忘记了,如果不经由他的提醒,我几乎已经没什么机会想起,而在事件发生的当下对我来说却是意义重大。可见,不仅是对社会和他人,即使是对自己,人也是非常健忘的。

跟本科同学相识 12 年有余,跨度较大,也是比较好的参照系,这次见面让我想到几件事情。

第一,世界变复杂了,或者道理变简单了。我们从流行音乐、电影文本或者互联网信息中,触手可及的那些道理,已经不足以支撑我们 30 岁的年纪所面对的世界的复杂程度,我们进入了需要自己去体会和分解意义,同时用自己的阅历和知识来面对日渐复杂的自身世界的阶段。对此,其实是有一点「快意」的,因为这个年纪终于有了阅历和知识的储备,再加上自己获得的社会身份,终于可以撕去大众文化的虚伪来用更为自信和真实的自我来面对世界。

第二点让我说起来有一点不好意思。理工科出身的我,在读研究生的时候经由导师的指引读了一些社会学的书,然后从这些书不论是百年之前,或者他者文化,在对应我们所面对的现实世界,会有一种不可逾越的向心力的感觉,那种感觉让我颇有点看透世事的小聪明和无可奈何的无力感。我沉浸在这种「小聪明」和「无力感」里面无法自拔了很长时间。

也因此,我很长一段时间把注意力集中在「同性恋的身份」的决定论上面,写「 28 岁说」系列时,是有一种自己被当成直男培养了很多年,终于在 28 岁恍然大悟应当如何过的感受。但是「恍然大悟」之后,其实从 28 岁到 30 岁过的一样失败。

今年我发现我自己不管是读书、看电影还是对社会的观察都有一点转向,那就是我不再坚信「同性恋」或者世界存在绝对的决定论了,我发现我愿意从同性恋的框框里跳出来了,或者说我认为不论是异性恋还是同性恋,或者不管是哪一种亚文化小族群,都有普世的困惑以及问题,跳出这个框框对我来说跟写「 28 岁说」系列同样算是一个标志性的节点,至少是目前,我觉得自己不论是生活还是学术思维,都更加自由了。

记一次搬家。

我曾经回去过广州的住处,那个黑暗、潮湿、闷热的单身宿舍。隔着几年的时间看那时的住处,像是去看望彼时的自己,又亲切又忐忑,又熟悉又陌生,颇有点近乡情更怯的味道。

这次搬家,应该是可见的几年内倒数第二次大搬家。因为彻底毕业和彻底结束学生时代,这次搬家在不经意间被赋予了不少特殊的意味。但是最近恰好遇到了一些问题,就使得搬家的战线被拉得特别长。事实上搬到的住处在7月初就已经被定下来,交了租金,但是真正搬走的时间确实过了八月,并且越到要搬走的时候,越不想走。

最好的两个朋友正好都不在北京。于是这可能是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要完成的一个人的搬家。从广州搬走的时候,也还有人帮忙收拾和送去快递的地方,如今一个人要面对这件事情,自己倒是没有把自己悲情化,总是有关心自己的人来询问是否需要帮忙,他们关切的眼神让我感受到了这件事情的悲壮——但仍旧拒绝掉所有的帮忙,自己决定来做这件事情。

每天打包一个箱子,没料到越打包东西越多。有那么多自己当时觉得非常喜欢非常想要据为己有的东西,被我遗忘在各处的角落和箱子里,不见天日。除了把书毫不犹豫的打包带走,大部分东西都被我仔细斟酌。事实上,自己常穿和常用的东西都在手边,可能一个行李箱就够了,大部分的东西都没有被用起来,衣服更是如此。到后半段实在调动不起来耐性的时候,就毫不留情的都扔掉了。那些在我的世界里不见天日的衣服和各种物品,也许去了别人的世界可以发挥更大的作用。奈何那几日北京多雨,半夜打包扔掉的东西怕被雨淋湿,我还给它们撑一把伞,连同伞也送给了收衣服的大妈。

从上大学离开家开始,儿时自己的世界就退化成「父母家」,自己的世界一直在流离失所,搬来搬去。从中关村到双井,从北京到广州,来来回回。东西越来越多,皱纹越来越多,真的有用的也就是手边的几个。还有很多搬不走啊,你的记忆呢,你的思念呢,你的青春呢。

那日天气晴好,师妹约我去给喵洗澡。医生说,喵可能脚垫里流血,应该是房间不见阳光潮湿所致。于是我当下决定搬家,把喵锁在车里,饭也没吃,回家把被子和生活必需品拖上车,楼上楼下跑了十来次,浩浩荡荡往新家开去。路上喵一直嗷嗷叫,它甚至不习惯刺眼的夕阳光照,不习惯车里的气味,他撕裂般的惨叫着,此时车上CD正好播放到《我愿意》,我跟自己说,我是不是也该应景在这夕阳的光晕里、王菲的气声中哭一哭?使劲错了搓鼻子,哭不出来。太累了。实在已经没力气哭出来。但是喵还是在撕裂的叫,也好,让我们一起跟你的童年少年作别。

 

这才发现其实生活必需品有床被子,有电脑就够了。那些平日里让增加自己存在感的东西,大部分只是负累。

把喵安顿好之后,又开车回去搬了一趟。当熟悉的环境环绕着温柔的记忆,当物品被搬得所剩无几,打扫完,它的样子多么想我去年十万火急没地方住来这里看的时候一样——人生若只如初见——去年才第一次一个人住,踌躇满志的想要写一篇多么伟大的博士论文,或者多么将爱情当成必赴的未来,而今,一切已成云烟。我多么怀念去年来这里的那个小伙子,这一年发生了这么多事我多么想把他们一笔勾销,如果这一年能够重新来过。哦,不,还是不要重新来过了,还是让我今晚就离开这里。彻底的与学生时代,与贵校,与这段人生里最执迷不悟的岁月,说再见。

当第二次把行李拉到新住所,路上还是王菲。新住处的小区很好,但停车场还没去办理。我只好在小区附近找车位,但半夜肯定找不到,最后只能把车停在一篇泥土中。白天看起来还干净如新的车,就在车灯的映照下尘土飞扬的东倒西歪着。终于停稳,开车门竟然是一片泥水,竟下不去脚。再启动,挪车,下车发现后备箱下方是泥水。也决计不管了,踏进泥水,扛东西,走人。进小区的时候我回头看我的车竟然笑了出来。你看吧,不管你车多么净白干净,或者比旁边的车高贵多少,还是得东倒西歪的停在尘土飞扬的泥土之间,看起来是那么的没尊严。你说对不对,这多么像我的人生。

 

自己。

好像某一个阶段,特别喜欢去回忆「我是怎么变成今天的样子的」,会想去感谢一些人,在人生某个特定的时间出现,他们可能完全不知情,但是我却可能就因为某个当下的执念,就执迷不悔的去变成另外一个样子。那时候会想去感谢这些人,「没有你,就没有现在的我自己」。然后到了某个阶段,更加偏执和执念,故意或者潜意识作祟,生活中屏蔽了所有这些人,任由那时候的自己肆意生长,大概心里面是想摆脱,但又明白无法摆脱吧。现在想起来觉得挺不好意思的,屏蔽的这些,包括高中最好的朋友,包括最喜欢的电影和音乐,还有觉得在感情上觉得有亏欠的人。没勇气去面对,故作忙碌的姿态逃避,大概就是我自己。然而似乎「上进」这样的价值观太过于有说服力,然而确实也尝到了甜头,忙得也是不亦乐乎。所以真的没有想过再去面对那些曾经「意义重大」的人和事。

最近自己遇到了点问题,可以勉强称作是「生病」了,一下子没法工作甚至没法思考,没法写作。停下来,睡了很多觉,故意不去思考,反而想明白了一些事情。比如,那些绕过去、屏蔽的人和事,曾经自己还经常感谢的人和事,现在连面对的勇气都没有,大概主要还是因为,虽然自己一直明白这些影响了自己人生走向的人与事是如何的意义重大,出于礼节性的去感谢,但是自己却从来没想过,被这些影响的自己是不是自己喜欢的自己,是不是自己愿意变成的自己。关于这些,从来没想过。大抵还是年轻气盛,太多不懂反而脚步轻盈,万水千山走过了,想要的都拿到了,回头再想这些,虽然并不能给出什么明确的答案,但至少终于承认变成今天这样的自己,有太多并不是自己主动的选择,在偶然性造就的人世间,有一些是甘之如饴,也有一些是无可奈何花落去。
昨天下午在网上闲逛,非常偶然的看到一些高中的校友对于我高中的语文老师的书写,帖子翻了好几页,甚至看到了她的笔记。当时就泪目了。今天的我并不会随着尘封在箱底的日记本而忘记,这些年那么想活得有点「水准」,不过是受语文老师的影响。这些还包括,我最终还是很想当一个老师,想当一个好老师,也不过是高中时候上语文课的时候,每每感受到的风驰电掣与风吹草低见牛羊的美,似乎是人生当中物质极端贫乏时所能达到的精神愉悦的极致。这么多年,确实认识了更多更厉害的人,但深入相处之后更觉得人性之复杂,对于人性很失望。这个时候想到这个老师,看到这么多年爱她的学生在网上记录她的言语,我是真的很想重新回到那个年代回到她的课上去听语文课,那么想写好作文以获得被传阅或者宣读的机会,等等。于是就很想知道现在的她如何,辗转要到手机号,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现在大概想,如果可以,9月份我要回家里去一趟,去高中看看她,也许我还是没有勇气跟她说话,也许她也不会知道她是如何深刻的影响了我,但似乎心里很确信她不会让我失望。

自从有车之后,我的生活就有了另一个变化,又开始体会到听流行音乐的快乐。我想能循序听CD是如此的幸福的一件事。我喜欢开车,大概也是因为那个过程可以很孤独也很专注的听音乐。这一下子自己就又回来了一部分。我后来不听流行音乐,一方面是因为很想脱离感性,而听音乐总是让人容易脱离当下场景而失去理性;另一方面,似乎认定听Mp3或者手机听歌无法真实去享受音乐的美好。当然我也并不觉得介质这事儿真的有多么重要,我热爱的不过是那个年纪听那样的音乐,走过这一段之后,竟时移世易,朋友不再是那时候的朋友,游戏规则不再是那时候的游戏规则,就连听音乐都不再循规蹈矩,索性也就不听了。恢复听CD之后,想起了好多事,那时候的心事,那时候的好朋友,那时候最想成为的人,和现在的自己。

挥手作别。

演讲的时候我说,我知道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以自己「主场」的身份在这里做报告,所以我厚着脸皮来了。然后这种心情只有我自己懂得——我是多么深爱这里,每一次说「贵校」时候都恨不得马上甩头离去,然后心里面都是眷恋。

所以我把这次演讲当成我毕业的序曲与终结。当我结束了这个论坛,我就真的有了一种被「扫地出门」的感觉。这种感觉比答辩完,或者拿到offer签了三方,甚至签了购房合同之后的感觉更加深刻,以至于当我晚上坐在中8楼的橱窗前吃饭,虽然话题热烈,但我一直在看旁边大雨,心里默念这雨真的下的太好了。

论坛闭幕式的时候院长说,这次论坛除了邀请一些资深的学界、业界专家之外,还特意邀请一些三十岁左右的年轻学者——我深知他指的就是我,我这个半只脚踏出学校半只脚还在学校的半个「青椒」,在这个时间当口有着特殊的意义——这一年我彻底三十岁了,我博士就要毕业了,我在糊里糊涂之间做了人生的选择,我以为我遇到了生命中的那个人却又在自己焦灼的情绪中骤然失去——所有人都以为我瘦了十多斤是因为博士论文,只有我自己知道如果三十岁的内容只有一个博士论文那么简单该多好啊。而上一次是我硕士毕业时候,学院作为主场举办某大会,我又在主场发言——那一次匆忙慌乱的毕业也带着某种命定的意味——我总是在平静的年岁过分平静,在慌乱的年岁兵荒马乱——那一年我决定南下,我以为我会有更好的感情所以我对眼前的感情不懂珍惜,我又在谎言与热望中决定回归学校——五年间表面上的收获是一个博士学位或者一个看起来不错的前程,只有身边陪伴的好友会知道这一切意味着什么,因为太复杂我都甚至不太想去解释,成长就是不断练习孤独的旅程,语言是最苍白的表达,不论心里面带着多深的伤口,该假笑的时候还是要灿烂。

所以我总以为我的人生在需要发生重大变化的时候总是这样,我一面光荣,一面又要保护好自己的伤口,然而未来的人生走向就在这样的偶然事件的交互中写出了必然的一面——在兵荒马乱的时候人们其实并没什么好选择的余地,那就朝着「和平」走呗。然后我的人生就在不断重复一种结局,我似乎总在做「对」的选择,似乎好多人无比羡慕;但是我却没什么余地去做「好」的选择。

我可以延期毕业啊,可是我延期毕业那个人是否就可以成为「对的人」?我可以不当青椒啊,我相信以自己的能力在哪里都能有自己的一片天空,但,我如果学会等,学会包容,那个人是不是就可以变成「对的人」?执念只写在一念之间。我哪里不知道那个人并不是「对的人」,然而在三十岁的年纪,遇不到「对的人」,不仅因为你懒你清高你自以为是你不可一世,还因为,你没有遇到「对的自己」。然而你总希望能有一个人出现来帮你遇到「对的自己」。但是五年前的那个人已经在米国过起了他想要的生活,你终于承认,虽然你当年觉得这种说法很可笑,但「再也不会有人像他那样爱你了」。三十岁的你还觉得,你累了,可能你就是没这个命吧。你还是朝着你能力可及的那些地方,你总算还是 有自己的舞台,你总算还是比大多数同龄人都有成就吧。但,那又怎么样呢。你最想要的「圆满」,你永远都达不到。

每一次都是这样。一堆事情涌过来,你本能般的选择了前程,但是那些平淡如水的时间,你以为你耐得住寂寞,却经不起时间的打磨。

回来的路上故意经过一体足球场,绕过北岸回西门。前些日子约了人半夜散步,提到最喜欢学校的路,我说我最喜欢的还是从宿舍出来经过灯火通明如同闹市的学五澡堂区域再到讳莫如深的老校医院区域,然后穿过二体和药膳走到静园的空旷开阔以及未知,经南北阁到湖边。我说我硕士的时候就是在灯火通明的学五澡堂区域,博士期间就走到了如同死寂的校医院(朋友叫做「小西天」)区域,此刻应该是到了静园了吧。这里白天草长莺飞、花开花落,夜里昏黄的灯光总在提醒着它少为人知的美感,以及它的失落和孤独。我终于算是走到静园了,却深深的依恋这里,不舍、眷恋、伤痛、或者踟蹰不前。如果可以,我愿意再多犯一些错,我愿意不要那么好的前程去寻找一个值得爱的人。当然现在最终承认,是我自己不是一个值得爱的人。

我把自己博士论文的后记删除了。我没能找到一个可以写在最重要部分的人,而那些最深刻的感谢我愿意写在心里最真实的角落。而这一段「绝版青春」,我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愿意再想起来,让他们随着时间的脉络沉到最深的时光里去吧——而我也会在那里永生,用我的余生与这一段岁月和解。以后再回来,我也将是「陌生人」,但永远流淌你自由、骄傲和崩腾的血液,永远为了能配得上你的名字而奋斗终身。这是一段我永远引以为傲,又永远伤感和无法面对的一段人生。

「不一定音乐广播」曾经推荐一首毕业歌曲叫做《挥手作别》。很少见到作品会在前半阕写得如此精妙,却越写越糟糕。我想应该也是因为「浓情化不开」,或者「情到深处人孤独」吧。所以我录的时候,也没法把第一段录好,总觉得那些情到深处的部分,情绪太多,崩腾的野马在平淡的歌词下驰骋,无法驾驭。徐鸣涧是这样写的:

风轻轻地吹/吹皱了未名湖的水

水慢慢地碎/打碎了风中的花蕊

我们的故事没有结尾/结尾是否注定伤悲

伤悲在怎样的年岁/怎样的年岁曾让我们那么沉醉

似曾相识燕归来。

因为做项目要到处做跑,我怀着私心选了南京。喜欢南京已久。起头是喜欢过一个南京男生,慢慢的开始喜欢他口中说到的那些南京的地名,再后来的喜欢是因为确实喜欢,喜欢南大校园内的南苑宾馆,喜欢一大早晨去仙林路上路过的中山门,喜欢玄武湖的黄昏,喜欢湖南路的影碟店。

其实来南京挺多次了。第一次来是2009年,当时还在念书,在上海出差然后转道过来,那时候还文艺的很,带着「来到初恋的城市」的情怀,记得当时还颇为伤感。然后后来去了广州工作,因为工作原因总是出差南京。然而每次来,可以不吃鸭血粉丝汤,也可以没有麻辣小龙虾,却一定会见到王磊。不管多晚他都会等我见面,然后跟我在深夜的湖南路珠江路狂奔,满身是汗。后来他也几次来北京玩,我们也都会见面,像熟识多年的好友。

然后我辞职回京,几年来越来越忙。他呢,找到了喜欢的工作,结束了自己两年多的赋闲。再然后,奇迹般的恋爱,然后是失恋,再然后他开始跟南京圈内的朋友来往,不再孤独出入,又有了新的平淡的感情。这个过程中他偶尔会打电话来骂我,好像一下子从「白痴」变成「爱情专家」,他嘲笑我的花心我的执迷不悟我的不接地气,也开始淡淡的享受自己温和平淡的爱情。然后就因为我特别忙我也不愿意听他教训我以及他真的太幸福了也没什么时间理我,我们各自回到自己的生活中去。去年春节后他发来微信发嗲,我问他是不是失恋了,他没有做声。

这个世界最平常的事情就是恋爱后再失恋,最不用怀疑的事情就是,爱情走了友情就会再回来。

每次周末出差都会排的满满的,几乎是连轴转十几个小时候还要开组会。可是我还是一定要见他。我们出差有个项目就是「扫街」,于是我特意把他约在先锋书店,然后带着人马泱泱而来。

到先锋之后,带着王磊他跟团队的人打招呼。当然他是很直男的,不过我还是觉得很难解释这个人是谁,于是就很大方的跟团队出柜了,再然后大家也觉得可能一时有点没反应过来,我们就已经甩下大家扬长而去。

正值小龙虾的季节,我们来到很贵的小龙虾店。记忆中2009年第一次来南京,他带我去南京大排档吃饭,想要点小龙虾却又很犹豫。对于当时的我们来说,那真的是太贵了,几经斟酌之后还是点了一盘,吃的也是小心翼翼。这一次,我们可以毫不犹豫的点两大盘,怕吃不了而不是怕没钱。

终于在座位上坐定,我们真的像是久别重逢的老朋友般,又自然又有点不安。他应该是经过精心修饰的,我却早上赶火车又工作了一整天而蓬头垢面。不过当他正面坐在我对面,我们四目相对开始不得不找点什么说的时候,我还是被震撼了一下。2009年我们俩认识以来的往事毫不客气的袭来。2009年,我和小Q还在一起;2010年,我南下广州;2011年,我辞职回京……我们谈着共同认识的人的过去和现在,都有点感慨。变化最大的当然是他,他又像一面镜子,让我看到自己的变化。

很难想象在陌生的城市遇到故知,说起往事我们感慨万分,却又变得难过起来。那时候的我们多么脆弱又多么坚强啊。才是短短几年间,时间宛若沧海。如果不是因为在南京跟他一聚,我甚至都已经想不起来我曾经情感多么细腻为了爱情多么卑微,忙碌的我甚至忘了我还有这么一面,当我整天钻在忙碌的生活中,并且在被需要被认可以及还能获得不错的酬劳的时候,很少会有机会回到那时那刻的情怀中去。唯有此刻,时间如同倒流般经历所有曾相伴相随、欢笑也有眼泪也有的时光的时候,我知道我再也回不去了。我再也不是自卑、细腻、脆弱的那个我,也不再是可以无所求的去付出所有去爱的人。

这样的我们彼此坐着,谈笑风生,也满怀惆怅。

王磊说,以前总嫌弃我写文章太长,不喜欢读。直到他自己在28岁遇到了爱情,然后又骤然失去,重新翻我的文章读,才开始懂我的文字。他说他甚至会一遍又一遍的读,写文章的这个人他认识,他写的字写出他的心情,他也可以矫情的想起某人的脸就流泪,在夜里骑自行车一边大声唱歌一边喊他的名字,在精神上,我们才前所未有的成为「好朋友」。这个时候,比我们在一起玩一起大笑胡闹,晚了整整三年。

他甚至会在面试的时候像他的面试官提起我。那是一个他想象中的我。我被形容成一个很厉害的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人,事实上那样的我他一点都不喜欢,但是他会喜欢拿出来炫耀。到现在我们喝酒喝得醉醺醺,大声谈我们的不太美好的人生和我们失败的爱情的时候,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友情。这么多年过去之后,我们才又一次成为更加好的好朋友。

这是30岁的我们。在短暂的迷茫的矫情的忧伤的青春期过去之后,我们终于迎来了更加踏实坚韧乐观和自信的我们,仿佛我们才初次相识。

一曲新词酒一杯。去年天气旧亭台。夕阳西下几时回。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小园香径独徘徊。